即使鱼骨上没有很多肉,熬好的清汤中依然有不少油脂,清风一抚,很快就在鱼汤表面结下一层薄薄的油皮。
林愁用筷子小心翼翼的挑起油皮,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接连挑了三层。
于是整盆鱼汤就再也见不到一丝油星,稍显浓郁厚重的淡白色中透这少许海带的青翠。
姜楠苦恼的揉着肚子,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虎叔真是的,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一会,又问胡大嫂,
“大嫂,虎叔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and,
“啊,汤要凉掉啦!”
胡大嫂看了看时间,
“都这时候了,应该是不回来了,那边忙的很,路又远,不管他,我们先吃。”
“不好吧...”
姜楠说是这么说,眼睛里的闪亮早就将这小姑娘的心思出卖了个体无完肤。
胡大嫂目光可以形容为“宠溺”了,
“丫头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再瞧瞧我家那小兔崽子,这才一年多时间啊,硬是从人家人爱的小奶狗长成了拴不住的野狗,老娘我可真是...想想就好气啊...”
林愁偷笑,说,
“嗯,葫芦娃确实越长越丑了,果然,小孩子小时候真不能长得太漂亮,不然长大了很容易长咧歪的。”
“可不是么”胡大嫂非常认同林愁的说法,“你看林愁小时候,头几年那家伙丑的简直了,你虎叔家原来有条狗,看见林愁他爸把这孩子抱出来就一个劲的吠啊,恨不得扑上去把林小子吃了才好,林愁爸没事儿就嘀咕这孩子感觉就和垃圾堆里捡来的似的~”
姜楠笑得前仰后合。
林愁:“......”
信不信我(╯‵□′)╯︵┻━┻啊喂!
林愁幽幽道,
“胡大嫂你也太记仇了,我这不就是顺着你话头儿说了句葫芦娃长毁了么——不过一看就是你亲生的呀!”
胡大嫂拎着大勺就上来了,
“臭小子,看老娘不敲碎你脑壳!”
“哈哈~”
锅里的蕈子酱斑头雁也上了桌,胡大嫂拿出一瓶酒,
“来,两个小家伙,陪你大嫂喝点。”
酒看样子像是胡大嫂自己酿的果酒,很香,没什么度数。
林愁先尝了一口,
“咦,龙舌兰酒?”
胡大嫂笑盈盈的说,
“对,蒸的龙舌兰,还放了很多野果呢。”
先干了一杯,辣得姜楠直吐舌头。
龙舌兰在明光算不上稀罕,做酒倒是个好东西,出来的酒气很重,有点燥,不过里面的果香很好的中和了酒液的“火气”,酸甜适口。
林愁说,
“这酒可以啊,大嫂以后不做酱油了,做这种没有度数的发酵酒也能发财,绝对的,我第一批量进货。”
“就你小子嘴巴甜,嘁——来丫头,还不尝尝你这青梅竹马的手艺能入得了你法眼不。”
姜楠瘦削白皙的脸再次镀上红晕,
“不呢,先尝大嫂做的大雁,我还没吃过大雁呢,不知道比起我的鹅哪个味道更好?”
林愁夹起一块斑头雁肉,
“大雁也叫野鹅,两者肉质有相似的地方,不过大雁的飞禽味野味更重,更香,肉质紧实筋道。”
“你看这个颜色,烧出来之后大雁肉甚至比雁来蕈颜色还要重,基本就是暗黑色了,生时的大雁肉是暗红色,而鹅肉是鲜红色,天鹅肉的颜色介于两者之间。”
“要说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还是吃了再说吧~”
一口下去,立刻就能感受到斑头雁肉质的内“劲”,由于常年飞行,注定了大雁的肉质感十足,根本不会柴。
这是很瘦、很弹的肉。
给人的感觉就是每一丝每一束肌肉中都有一道或者几道的筋头儿,咬下去的时候恨不得当场弹开你的牙齿,那底气老足了。
如果嘴里的大雁肉会说话的话,估计应该是这样婶的,
“莫挨老子!!”
油脂不会多,甘香的肉质满是一种自由的、野性的“野味”,绝对能满足任何人对于飞禽那句“宁食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的向往。
胡大嫂和姜楠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人类对美好事物的本能使然,美食会让人加倍快乐——比肥宅快乐水让人更快乐。
品味着斑头雁肉的浓香后,那深深隐匿在肉质中的菌菇奇鲜才开始“作怪”,雁来蕈的任何一滴汁水都没有浪费,全都与雁肉在最深层次完美的结合、酝酿、发酵出更加美妙的滋味。
这道菜用了一个“酱”字,但并不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完美的形容出来。
还不够!
浓稠厚重乌沉沉的汤汁、雁肉、蕈子,好像整锅里只有辣椒才带上了一点鲜艳的色彩,除此之外,一片乌漆嘛黑毫不起眼。
看上去如此“严肃”如此“深沉”的东西,吃到嘴里嗅在鼻端才会发现,它的香气和味道都是轻盈的、悠长的,就像大雁南迁时挥动的翅膀以及身下飞逝的气流。
一切与看上去的截然不同,或者说恰恰相反。
这锅食材交织在一起时,似乎就是在刻意的将一切锋芒都隐藏起来——只有当你嗅到锅里蒸腾的热力、滚滚而来的香气时,才会为它所震撼,所更加震撼。
林愁的吃相简直对不起一个专业厨子的“尊严”和“挑剔”,
“香啊,真香,好吃到翘脚~”
再将圆滚滚饱满的蕈子放入口腔,
“唔~”
雁来蕈有一种堪称神奇的柔韧质地,像是满腔汤汁的气球,随着牙齿咬下,滚烫的汤汁绽放。
“嘶...哈...好烫...”
不需要找寻,浓郁的肉香瞬间从蕈子中给予口腔最大限度的冲击,那一瞬间的满足,实在非语言可以形容。
尤其是吃到最后,那股子淡淡的又醉人的酒香在口腔中持续累积,越吃越是过瘾,越吃嘴里、胃里和身体就越是火热。
林愁呼出一口热辣辣的香气,
“感觉巷子里的每个人都有一手压轴的好手艺。”
这小子抱了个拳,嬉皮笑脸道,
“胡大嫂,在下受教了!”
胡大嫂:“信不信我拿勺子敲你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