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杜氏点了点头,将余下参茶一饮而尽,言道:“元朗,兵权之要,当是此中关键所在,禁卫军各司统领你当要用心结交……与之恩惠,急之所难,使之‘义’字当先,日后应见大用。
廷宜你就在郡主身侧……书院学子来奔投朝堂,必都会与她交往,你多认识结交,但凡有一丝机会,都要将他们举荐到元朗帐下。
若有主见者,设法孤立此等人物,将他只身调到无有相熟之人的营帐中,扰其心志,再慢慢诱之,图之……”
此时宅外传来‘梆、梆’的打更声响,却已是四更天,赵杜氏站起身子,微微笑道:“夜已深了,元朗你还要早朝,为娘也累了,都去休息吧。”
“是,母亲。”兄弟二人应声而起,随着赵杜氏离开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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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冬,天气微凉,辰时时分,山南东道襄州一处渡口岸边,行有三人,正是洛逍遥、林婉真与莫不善。
当他们一众在江宁府脱险之后,便连夜护着尚佑的遗体赶回汴京开封。郭荣对尚佑甚为器重,未知他此行却是身亡,闻讯之下伤感不已,竟是罢朝一天,着人将尚佑家人接到开封安顿厚待,下葬之日更是亲自前往吊唁。
安葬了尚佑之后,林婉真但想他是为了自己而去,悲痛难当之下,便是想回荆南静心。而洛逍遥与尚佑不仅有师兄弟之情,二人更生有知交之谊,自也同林婉真一般心境,也想回房州灵秀村,便与莫不善三人一同南下。
“洛公子,就此留步吧。”来到渡口前,莫不善顿住身形言道。
洛逍遥望着随风荡漾的湖面片刻,目光转而投向神色忧伤的林婉真,“人死不能复生,师妹切勿生了心结……”
自尚佑身亡至到襄州之中,洛逍遥心恐惹林婉真伤感,从未出言劝慰过她,此下作别在即,担心之下,却是岀言相慰。
林婉真默默的点了点头,明眸中却是隐见泪花,沉言良久,方是幽幽的叹了一声,“尚师兄救我而死,若说没有心结,却是不能,唉,身心两非心自心……终是辜负了他的一份真情。”
洛逍遥与折德守当初本想搓合她与尚佑结成良缘,从尚佑死后,已是无有这个念头,此下但听林婉真感伤之中却是含有禅机一般的言语,一时便是疑惑不解。
“倘若我平常勤于修习武学,当不至于连累尚师兄离去,此下追悔无用了……记得先生曾说我有破境迹象,此次回去荆南,若生了契机,想是要闭关数月,若是如此,恐怕年前不能去岛上了……望师兄转告先生与师父,以免他们担心。”
洛逍遥点了点头,“武学之道,入境重在水到渠成,尤是归真之后的境界,师妹但勿心急。”
他心恐林婉真自责之下,会借用天宝地材的药物相助入境,倘使如此,每一境界都难有圆满之势,届时同境之下,气机绵长却是会输人半筹一筹。
林婉真自是明白他言下之意,点了点头,“师兄放心,我自不去强求破境之功……萧师姐未愈,尚师兄蒙难亦是令你伤痛,你亦是要多多保重。”
洛逍遥点了点头,望向莫不善,“见到高郡主,且代我与她问好……就说在下杂事缠身,不能前去拜访,望她谅解。”
“洛公子客气,那日公子相助救下王爷之情,郡主日日牵挂在心,常说要探得公子府邸所在,前去相谢……今日公子托言问侯,想是会让她大为欢喜。”
洛逍遥但想起高保融逼婚之事,心头便生苦笑,闻言摇了摇头,“若说言谢,当谢出手相救的仙长……”
“郡主听闻其中事情,亦是庆幸万分,但言若遇上公子,定是要打听道长的仙居所在,莫某也是承道长大恩,心中亦是感念。
前日忙于刺杀之事,未敢出言询问公子,今日恰是分别……还望公子告知。”
当日谭峭惊走智光之后,却也是带着洛逍遥离开,想是高若玉认为洛逍遥与谭峭相熟,才有此吩咐,洛逍遥心头苦笑,“在下与那仙长亦是初遇,见我受伤……携到一处山洞救治后,却也是辞别而去,在下亦是不知仙长来历。”
莫不善但想自身受了重伤,那道人给了药丸治疗,而洛逍遥明显只是轻伤,自不必带到什么山洞救冶,心知洛逍遥有所隐瞒,却也明言道破,“想是无缘之人,难使道长赐与机缘,他日公子若有缘遇上道长,望代王爷与莫某向他致谢。”
洛逍遥自也听出莫不善言中的话意,已是猜出自己言谎,便是笑道:“若使莫先生遇上,也要代在下相谢道长。”
“洛公子不仅武学精进,语锋也是愈发厉害了。”莫不善轻笑一声,“公子的吩咐,莫某记下了,那就此别过,望公子多多保重。”
言罢拱手作别,向十余丈远的渡口舟船行去,林婉真望了一眼莫不善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声,转而对洛逍遥行礼道:“师兄保重。”猛一转身,便是踏步行向渡船,身形钻入舱内,也未再见她探头相望。
在她言出“师兄保重”之时,洛逍遥已然看见她珠泪悄然而下,猜她伤感之下生出孤寂心境,此下与自己作别,更为不舍而落泪。
心头一叹,亦有一股莫名的惆怅顿然而生,呆呆了站在岸边望着湖面,直到渡船离岸时,船上的莫不善高声作别方是回神。
……
洛逍遥回到灵秀村已过未时,洛寒水见他归来大喜过望。关于尚佑之死,他已从方元口中得知,心知自己的儿子挚友不多,萧慕云又受了蛊毒,心恐他伤感过度,便让洛明珠缠着洛逍遥到后山捕鸟,先使他宽心开怀。
待用过晚膳后,方才招呼洛逍遥到厅堂言谈,落座之后,洛寒水先是叹了一口气,言道:“此次尚师侄遇难,是为父虑事不周……只道沈连城、周童等人凭方主事与你们所去之人的身手可以对付,却未料婉真姑娘直接参与事中,而你若非沈连城之故……唉,万一有了闪失,为父一生便难以心安了。”
当他得知洛逍遥参与刺杀一事,还特地前去莫忘岛与楚南风商议。但想若由楚南风、穆道承岀手相助,动静却为太大,而他自身与翁牧皆与智苦交过手,但恐惹来智苦关注,不得已之下,才安排方元暗中相护。
方元已是抱丹大成修为,行事又极为周到,但想合付、刘两位长老之力,足以拦住周童、沈连城二人。
而洛逍遥亦是抱丹小成身手,加上折德守、尚佑及朝堂上遣派的几位神念境高手、十余位归真境弓箭手,应是可以对付南唐及契丹的一众护卫,何况还有朱管事带领的通宝阁箭卫,却是未想到林婉真无法恢复身手,以致尚佑身死。
洛逍遥心知若非方元出现拖住周童,即使沈连城有心相护,恐怕也会大折人马,但见洛寒水脸有悸色,言含自责,顿时心生惶恐,忙道:“是孩儿有累父亲操心了。”
“此事是为变数难料,为父悔之无用,只是恐你感伤。”洛寒水点了点头,“这次去了莫忘岛,听你师父所言,慕云姑娘因祸得福,倒是你师娘归来后,唯一一件让为父欣喜之事。
关于与萧家联姻之事,为父已是作了准备,待慕云痊愈之后,为父与你师父便会着手安排。”
洛逍遥闻言心中狂喜,脸色却是顿红,“孩儿全凭父亲作主。”
“呵呵,”洛寒水轻笑一声,顿了一下,沉吟道:“你此下作何打算?是在庄上,还是去往莫忘岛……?”
“孩儿此次若非沈连城暗中相助,恐也是大有危险……孩儿想趁慕云师妹痊愈之前,参悟武学。”
洛寒水闻言正中下怀,心下大喜,“那就在庄中如何?落下闲暇之时也可替为父照顾一下明珠,啊哈哈……”
但听洛寒水开怀大笑,洛逍遥想着自己少年心性,却是不懂父亲心中的快乐所在,但想从他康复至今近两年时光,自己身在灵秀村却是不足一月,闻言便是生出惭愧之心,忙行礼应道:“孩儿但听父亲安排。”
………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却是到了来年春天。清明节前三日已时,练完剑法的洛逍遥行去往厅上之时,却是在中庭院井遇上许久未曾会面的古横山,心下一时惊喜,忙迎进厅内。
与厅中品茶闲谈的洛寒水、方元、翁牧见礼之后,古横山从怀中掏出三张请柬,呈与洛寒水,“这是江先生让属下送来的请柬……”
“哦?!莫不是有婚嫁喜庆……””洛寒水惊讶之下,伸手接过逐一而看后,便是哈哈大笑,“好,好,果是如此……连南风的甥女也喜结良缘,当是可贺呀!”
“属下不知楚先生在江南的落脚之处。”古横山执礼道:“江先生说交于阁主您便是了……”
原来洛寒水自尚佑死后,想起楚南风的建议,就将阁中的一些长老安置在开封别院,以便日后便宜行事,恰逢喜事,江秋白便让古横山将请柬送来灵秀村。
“嗯,逍遥……”洛寒水将其中两张请柬递与洛逍遥,言道:“正好你节后要去莫忘岛,就将这两张喜柬带与你师父。”
程正与他不熟,程柔出阁嫁人,自是未下柬相邀洛寒水,这两张喜柬皆是送与楚南风。
“是。”洛逍遥忙起身接过。
“哈哈……看来要将存着的百余坛归来醉,一并送去开封了。”洛寒水笑道:“只有十余日时光,方主事,你早做准备,待过了清明节,与我一同开封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