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折德守点头道:“可使这慈姑先随侍水仙姑娘身边,管事以为如何?”
“好,我明日便让何昆出面介绍,也好让水仙姑娘有个说辞。”
“先生所言极是。”水仙点头道:“何相公出手大方,那鸨母定是会给面子,更何况小女子自身愿意收留。”
不知不觉却也到了酉时,朱管事便是遣人去岸上购置酒菜,此下天色渐暗,待酒菜食盒送到画舫上,秦淮河两岸灯火已是通明,丝竹乐曲之声不绝于耳。事情即是商定,众人心下也自放松,领略河上美景之时,便也开怀畅饮欢谈,直至亥时三刻,方将水仙送回。
过了三日后,水仙应约去了清风驿站,朱管事得悉之后,便是在次日让何昆出面,又是邀请水仙到秦淮河上出游,从慈姑口中了解到了清风驿站的一些布局。
正如田英所料,茅厕正是在驿馆东苑的墙院边上,对于如何布置刺杀计划,折德守心知不能在画舫上长谈讨论,就让何昆将水仙与慈姑送回环春阁,一众人等便是回到了别院。
众人刚在别院正厅坐定,便有一箭卫进厅,对着朱管事呈上一个小竹筒,“禀管事,这是总阁刚传来的信件。”
通宝阁虽是解散,以经营客栈酒楼为主,但名称、机制却也未作改动,朱管事接过竹筒,取出信件打开一看,脸色却显惊讶,转而望向付、刘二位长老摇了摇头,付长老眉头一动,伸手取过信纸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来信陈情已悉,阁主有令,一切遵少阁主定夺的行事之策,方元。
原来付长老等人考虑到洛逍遥的安全,在离了开封之时,便是传信与总阁告知洛逍遥参与刺杀辽使之事。
待到了江宁府,却是未见有回信,惊疑之下,付长老了解到清风驿站的布防人手之后,又是传信告知总阁,却未料洛寒水如此回复。心中虽是见疑,却也不动声色的将信纸搓成碎粉,转而对着折德守笑道:“折将军,你看此事当如何安排?”
折德守见朱管事摇头之下显有苦笑,心中自也猜想或许是与洛逍遥参与刺杀有关,但对于通宝阁的来往信件,外人自也不敢过问。
闻言略一沉吟,道:“依慈姑之言,这驿馆布局与寻常百姓的府宅不同,它饮酒行乐的厅堂是设在后院,而那厅堂的后面是花园。
在花园的东面角落之处便是茅厕,与那厅堂有近百丈之距,中间路道是为遮雨连廊,而至茅厕的距离之中,有近二十位护卫护岗,萧不也离开堂厅之时,都会有两位侍从相随。
虽然慈姑看不出那两位侍从的身手……但依折某推测,至少应是在神念大成之境。倘若要行刺,一击必杀,即使抱丹大成之人出手也未必有把握,稍一延迟,以周童、沈连城二人身手,听到声响,数息之内便会赶到。”
“唯有在萧不也进了茅厕之中,将其刺杀才行。”田英点了点头,接言道:“听慈姑之言,昨日萧不也离厅如厕之时是在戌时三刻左右,田某有一想法,倘若我等化妆混入驿内,在那茅厕伏等萧不也,待他进入将其制杀。”
“如慈姑之言,那女子茅厕有两个厕位,且有隔断,装有门扉,那男子之厕想是也会如此布置,且应不止只有两个厕位……早为潜伏应是可行。”
“辽人布防谨慎,届时必有人会先入查探,倘若是南唐护卫早先入厕其中,或是会有所见疑,催如厕之人先行出去也未可知……”折德守迟疑道。
“折将军所虑有理,辽人蛮横,又是使节身份,若非辽人自己的随从,或会被先行遣出,除非南唐的官员,如刘振义之流的身份。”朱管事道。
“嗯,亦有可能。”田英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也非难事,那到时可装扮成刘振义模样随后而入,想是无人阻拦……”
但想若萧不也如厕,厅上的一众官员自也不会随行,以免尴尬,刘振义应会是在厅堂上,但却不知田英如何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易容成刘振义模样。
众人闻言大为惊讶,面面相觑之下,折德守疑道:“哦?那如何在顷刻间能易容成他的模样?”
“这个折将军倒不用担心,田某有一易容术可以做到。”田英微微一笑。
莫不善心头一震,“原来田先生也会‘蝉翼变’之术……当是想不到呀。”
隐门的易容之术有‘针易、蝉翼变’两种,江湖之人知之甚少,莫不善在言辞中加了一个‘也’字,却是点明自己是隐门之人,田英闻言心头亦是一震。
“何为‘蝉翼变’?”折德守奇道。
“所谓‘蝉翼变’,就是在同一人的脸上可以易有三张不同的面容……撕开一张薄如蝉翼的膜层,倾刻间又是另一张面容。”田英应道,眼神却是望向莫不善,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
隐门以刺客为业,出于利益的问题,又分有诸多支派,以致自相残杀而没落。江湖人物对行刺为生的隐门人物历来甚为看轻,二人此下入了朝堂行事,却也不愿让外人知晓自身的出处。
莫不善与田英刚结识几天,却也不便相询来历,他奉旨前来相助刺杀辽使,自是因为身怀易容之术的缘故,心知届时亦要出手,故而才点到为止言岀‘蝉翼变’名称。此时看见田英望来的眼神,却也猜到他的心思,便也笑了一笑,二人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哦!?竟有如此神奇之术?”折德守大是惊喜。
“虽是如此,却不经久。”田英摇了摇头,“最多五日,又要重新易装,不然便会露出破绽。”
“那抱丹修为之人可是能看出其中破绽?”付长老问道。
“这‘蝉翼变’之术传自今日,还未闻有让人识破之说。”田英嘿嘿一笑,却又皱了皱眉头,“这刘振义可是驻在驿内?”
朱管事摇头道:“他是龙武军指挥使,每日去巡视一番后,皆是回到自家府上。”
“那就好,届时引田某暗中一观,将其容颜看下……哦,他身材如何?”
朱管事扫了众人一眼,望向折德守,“其人的身材……倒是与折将军相符。”
“如此甚好,届时由折某出手杀了萧不也,哈哈……当是痛快。”折德守一喜,略一迟疑,又道:“只是这衣着方面如何能够做到与刘振义相同?”
“据水仙所言,这刘振义在坐陪之时都是着穿紫色官服,头饰幞头……这官服倒是容易得来,只是如何能在驿馆内换装?”朱管事疑道。
“本打算混入两人,如今看来却是非四人不可……听慈姑之言,她借口如厕之时,见到护送她们前去的四个护卫,是在东面通往后院的拱门之处站防,说是东侧墙前有一假山,届时可伺机潜在假山边换上衣衫。”折德守道。
“那朱管事可在本阁寻上一位归真境,与一位固元境修为之人,与折将军、田先生一同易容潜入……”付长老道。
“不可。”洛逍摇了摇头,望了一眼尚佑,言道:“另外两人就由我与尚师兄易妆,加上折大哥与田先生的身手……事若有变,当可有应对之力,万不能让修为低下之人假扮。”
洛逍遥此下已是抱丹小成,而尚佑这两年学了无极功法,修为也是突飞猛涨,已将踏入神念大成。加上折德守明窍山麓之境,田英是神念大成,二人身在军旅,又久经沙场,临战之力却是可与抱丹小成相当,四人合力,若有事变,自然是大有机会脱险。
付长老、朱管事二人闻言一愣,想到洛寒水传信所言,不由得互视一眼,自也未出声反对,刘长老却是未看到信件内容,闻言忙道:“少主非是朝堂之人,万不可以身犯险,若有闪失,属下如何与阁主交代……”
洛逍遥笑道:“我虽非大周朝堂之人,但此事有关中原安定之大事,若是辽唐联盟得逞,百姓定是受祸。
本阁之所以解散,就是为了使天下百姓安生出一份力量……我参与此事,父亲他若是知晓,想必也不会反对。”
刘长老本欲再出言相劝,但见付、朱二人皆未出言阻止,心念一动,便也忍言不语,朱管事轻笑一声,“少主有此心志,当是可敬,属下自会全力配合,付长老以为如何?”
“朱管事所言极是。”付长老心中苦笑,却是点了点头,看了看起皱的双手,望向田英笑道:“田先生,若是老朽与刘长老二人去了胡子,可否易容妆扮成那些护卫模样?”
田英与莫不善相视一笑,田英道:“易容之术非是传言中的神仙变化之术,年龄悬殊愈大,破绽风险愈高。
尤是皮肤已衰老皱皮,若是由老扮少,最好是相差五岁之内,相差太大,恐难逃瞒过周童、沈连城抱丹修为之辈的眼睛。”
“老朽也是知晓,只是听了少主以身犯险……唉。”付长老叹了一口气,迟疑一下,又道:“倘若无有机会刺杀,不可勉强,护送水仙姑娘回环春阁之后再议不迟。”
折德守摇头道:“辽使已来了近十日,与南唐商议联盟之事想是有些眉目了,若是第一次无有机会,只能再潜回驿内伺机而动。”
“留在驿内?”付长老眉头一紧,望向朱管事道:“管事对周边地形熟悉,若少主几位得手……如何接应为好?”
朱管事沉吟良久,方道:“那清风驿馆与玄武湖相隔有五里之远,其后院北墙一里之处起至玄武湖边,一路上皆是山丘树林……少主几位若是得手,可从驿馆东面越出,然后向北而退,属下会在湖边布上船舟相候。”
“管事的意思是说到时从玄武湖退走?”折德守问道。
“不错。”朱管事点了点头,“以少主、折将军几位的身手,刺杀成功,若是在半盏茶功夫时间内未被发觉,自可退到玄武湖乘舟离去,沈连城他们始料未及,未备有船只,以玄武湖之大,夜色掩护下应可安然离去,届时从北城离去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