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听母亲这样说,肖翠的心又凉了半截。
这下全凉了。
她颇有些心如死灰的感觉。
她没想到在那个压抑的家中唯一能给她些许温暖的母亲居然也是站在父亲那边的,完全不为她考虑,只为父亲和那个虚无缥缈的可笑的面子考虑。
她愣愣的看着母亲,无声的落泪许久,忽的吸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水,身子往旁边靠了靠,和母亲拉开了一些距离。
“娘,你是这样看的吗?你是真的希望我嫁给那户人家吗?”
肖母抬起头,瞥了一眼女儿的眼睛,似是不敢直视,亦或是觉得灼痛,稍微瞥了一眼就转移了视线,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
“我这做娘的,只是……只是希望你别把名声弄坏了,以后没人要,走到哪里都给人笑,这工场也不能养你一辈子不是?到底还是要嫁人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谁不是嫁?女人家生来便不就是这档子事儿吗?”
说着,肖母还略有些希冀的握住了肖翠的手,低声道:“就当是做娘的求你,走吧,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爹脸上没有面子,咱们家叫人耻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肖母说完便低声抽泣起来。
肖翠沉默不语。
她低头看着母亲粗糙的多处皲裂的手背,想起了年幼时,母亲含辛茹苦的养育她,想起了年幼时,那个男人经常醉酒回家动粗,母亲总是抱着她,试图保护她……
当然最终也总是逃不过一顿毒打。
那个男人很凶狠,一旦喝了酒,就更凶狠了,总是会打人,脾气也是一点就着,有些时候好端端说着话都能忽然暴怒。
她想起了过去,也想起了现在。
肖翠记得自己稍微长大一点、有记忆的时候,便听左右邻居说那个男人原先就属于好吃懒做的一类人,不愿意种地。
他家里不是佃户,是自耕农,他爹娘省吃俭用一辈子攒了二十亩地,日子倒也有点盼头,只是没想到独生子如此不成器,比起种田,更愿意把田地卖了换酒喝。
这样的人大抵是讨不来老婆的,当时大家都这么认为。
但是没想到他老爹老娘心一横,用十三亩地换来的钱给他换了一个老婆回来,这才延续了香火。
所以村里人都挺同情那个女人的,觉得她上辈子肯定做了什么孽,才被家里人因为钱许给这个懒汉当老婆。
那个女人,就是肖翠的母亲。
许是愤恨老爹老娘没把土地全都留给自己换钱买酒喝,自有记忆开始,肖翠就从没有得到来自那个男人的一丁点父爱,得到的只有无尽的打骂。
那个男人总是说她是丧门星,是赔钱货,所以她对那个男人全无好感,只有深深的恐惧和愤恨,以及对自己无能无力改变现实的愤恨。
好在借着时代变换、工场招工的机会,那个男人觉得有利可图,忙不迭就把当年才十二岁的肖翠送到了工场,要求她工作赚钱给自己买酒喝。
肖翠是被当做一个工具人送到工场里的,本来万念俱灰,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可没想到她在工场内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
认了字,吃了饱饭,穿了新衣裳,新鞋子,拿到了工钱,见识了外面的世界,还认识了好多原本根本不可能认识的姐妹朋友们。
她渐渐感觉自己应该属于这里,而不是属于那个男人的家庭。
并且在这里,她开始萌发了自己攒钱带着母亲和弟弟一起永远离开那块伤心之地的想法。
于是她找到了工场指导员方志强,问他自己这样的女工能不能更换籍贯,从一个村子住到另外一个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