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掖城外有西大营、北大营、南大营三座军营,而北大营,是捷胜军的驻地。捷胜军士兵是来自凉州各郡、各军的百战精锐之士,开始共有五六万人,而后,慕容三藏参照魏武卒、陷阵营的标准来筛选,这支精锐大军经过重重残酷的考验和淘汰,最后只剩下两万五千人。
淘汰下来士兵,暗然却又心悦诚服的成为第二个档次的主战之兵,他们不是弱者,不管是在哪一支军队,都是绝对的强者;然而强中自有强中手,留下来的两万五千名士兵实在太强悍了,论起单兵作战能力、个人素质,完全就是一帮不可敌的人形怪物。
随着大战将至,这支精锐之师暂时被拆分了。
杨集作为捷胜军的创建人,自然知道手上拥有一支骁勇无比“特种军”,在关键时候投入战场,是何等的管用。所以军事会议一结束,他还是将一万名捷胜军交给了张须陀和李靖、慕容三藏,让他们带去了东部战场。另外一万人也随着薛世雄、钱世雄去了鄯善的当金山口大营。如此一一分兵,所以军营之中,目前只剩下五千人。
“杀、杀、杀!”晨雾尚未散去,雄壮的喊杀声响彻云霄,五千名捷胜军将士在各级将校的率领下,拉开了一天的训练。
这支军队的临时主将是韦云起这个“文弱书生”,这个“文弱书生”的长兵器原先是一杆马槊,可他发现马槊杀敌效果、威慑力远不如大刀过瘾,而且马槊从捅穿交错而过的骑兵之后,抽出来非常费事麻烦,还得用短兵器去架开旁边敌人的武器,便把马槊换成了陌刀。(注)
陌刀是又长又直的长刀,当韦云起把刀杆换成了柔韧却又坚硬的槊杆,照样可以使出马槊战技,区别的陌刀的刀刃更长,一刀子抡下去,敌人人马俱碎,根本用不着再从敌人的尸首里拔出来;同时他又受到裴行俨启发,把近身搏斗的横刀换成一把一模一样的锤子。
这种锤子的头顶长出一把刀刃,一样可捅人。
他扛着特制的陌刀骑马走在校场上,看着士兵挥汗如雨、不厌其烦的训练战阵之术。
一名巡哨急匆匆的策马奔来,远远地向韦云起拱手道:“韦将军。”
“何事?”韦云起看了这人一眼,朗声问道。
巡哨答道:“韦将军,大王来了!”
韦云起道:“大王果真来了?”
“正是!”巡哨一脸激动的说道
“我去迎接!”韦云起大喜过望,杨集虽是这捷胜军的创始人,在军中拥有人所难敌的威望,可他实际上很少来北大营,训练事宜多数是慕容三藏负责。
征伐吐谷浑的事情确定这些天,更是连面都没有露,今天却忽然早早前来,可见大王是要起兵了。
打仗代表立功、代表发财!
凉州军上下、凉州大小官员,谁他吗的不喜欢?
“不必了!”隆隆马蹄声中,杨集带着一队亲兵策马而至,他骑着白色的宝马幻影,后面还跟着驮运透甲乌金槊、风雪弓的大黑马奔驰。
凉州是大隋王朝的养马重地,马场少说也有五六十万匹战马,所以凉州军最不缺的就是战马,杨集有很多神骏的宝马,但是常用的宝马却只有六匹。
黑马名叫奔驰、枣红马叫红旗、黑骝马叫东风、迷彩色的花斑马叫悍马、常见的灰马叫大众、帅气的白马名叫幻影。前五匹打仗的时候使用,当他穿上深色铠甲之后,就没那么醒目了;而比较显眼的幻影主要是用来耍帅。不过每匹战马都配备了深色的防箭马甲,幻影若是披上,也将“泯然众马”。此时又不是在打仗,自也不必把“防箭衣”给马匹穿上。
“末将韦云起参见大王!”韦云起将陌刀挂在得胜钩上,在马上向杨集抱拳行礼。
“免礼!”杨集控马走到近前,笑着向韦云起问道:“这支军队如何?”
韦云起看了看有序训练的军队,说道:“军队自律性极高,根本就用不着末将监督。”
杨集扫视四周,密密麻麻的兵卒旁若无人的训练着,看着这些雄赳赳气昂昂的铁血战士,由朝廷和卫王系带来的烦恼一扫而空,胸中涌现出万丈豪情!
“大王,要不要训话?”韦云起问道。
“不必了、不必了!”杨集摇了摇头,如果他是擅于演说的人物,自然能够通过演说带动三军士气,但他口才不如刘邦和小胡子,若是干巴巴的说上一大通,只会让兵卒产生厌烦情绪,所以他带兵这么多年,从未在出征前搞长篇大论。
他看了韦云起那把特制的陌刀,皱眉问道:“你学了这么久的马槊,骤然换成这玩意,你究竟行不行啊?”
“大王尽管放心,这玩意比马槊好使得多了。”韦云起沉吟半晌,又拱手道:“东部战场分为四个战场,我们西部战场也将分兵么?”
韦云起打过五场仗,第一场参与张须陀主导的大同城攻防战;第二次是杨集打临桃党项时,他以凉州礼曹的身份出使白水羌,并且率领颇超器、杨铁等人袭击了拓跋宁丛的队伍,从那以后,他正式弃文从武了;第三次是率领羌兵袭击吐谷浑的当金山口,掐断鄯善且末和吐谷浑腹地的联系,使三沙城的慕容兆成为一支孤军;第四次是再战大湖时,率领一支偏师与慕容卑的主力对决于白狼原,成功将慕容卑、慕容燕父子斩为两半,为李靖创造了制胜之机;第五次则是和契必作易率军北上,于乌布苏湖区打退了东进的薛延陀,使大湖区完整的落入大隋之手,成为大隋的殖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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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白狼原一役惨胜之外,另外四场大战,他尽皆轻松完成了杨集交给的任务。在目前的凉州军中,韦云起是一名能征善战、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大将。
但正是白狼原那场艰苦的战争,使韦云起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以他现在的作战水平、对整场战役的统筹能力、对两国国势的判断而言,便是让他当一名偏师的主将都感到十分吃力,更别说是当全军主帅了。
这些异常关键、异常重要的作战常识、作战法则,根本没有办法从兵书、史书上学到。而杨集这个比他年轻的统帅却让他十分崇拜,尤其是东北那场战役的表现让他望尘莫及。
在凉州军政要员看来,东北战场才是杨集真正的封神之战。只因那一战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大隋王朝之外,还卷进了东/突厥、契丹、奚族、粟末靺鞨、伯咄靺鞨、南室韦、高句丽七大势力,形势和战况都异常复杂。
当时的杨集却处于兵微将寡的不利局面,如果他在某个方面稍微不慎,那么整个东北局势就会立刻崩盘,幽州也将陷入旷日持久的战乱之中,而大隋和高句丽的战争也将立刻发生。
然而杨集非但完成了朝廷的任务、灭了契丹,还借力使力,拿下了冉冉崛起的粟末靺鞨和奚族,迫使伯咄靺鞨、南室韦向大隋称臣,最后还令高句丽吃了一个巨大的哑巴亏,而后,还把东/突厥势力逼出东北角。
这种气势恢弘、高瞻远瞩的大局观、大魄力、作战水平、战后成果,完全超越了军事统帅的范畴。整体而言,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战斗精彩、令人惊艳。
凉州事后详细分析、剖析、推演这场战役时,所有军政官员都替杨集感到后怕不已。与此同时,凉州这些强者对杨集也生出了“强大无法匹敌”的崇拜、敬畏。
韦云起感于自己的不足,所以这一次如果有选择的话,他宁可在杨集身边当一名小将,好让他就近学习杨集的打仗技巧、如何与其他军队默契配合、如何以统帅的眼光看待敌我两国国势。
东北战役给凉州造成的影响,以及军政官员整体的变化,杨集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单纯以为韦云起是在询问战术,便说道:“孙子有云:‘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因敌变化而能取胜,谓之神’。而我们连兵都没有出,我现在哪里知道要不要分兵呢啊?”
看了韦云起一眼,杨集自若一笑:“敌人不会按照我们既定的战术来打。在打仗之前,只要有个大致的作战方针、作战思路就够了,如果过早的拟定详细战术,不仅无益,反而有害。而且薛世雄、钱世雄有了充足准备,使我们立于不败之地,所以等我们到了鄯善,再酌情安排吧。”
韦云起见杨集一如既往的思绪周全,却又毫无章法,也就不再纠结具体的战术战法。他想了想,又试探着轻声问道:“大王,我们凉州上下被朝堂官员以卫王系、凉州系统称;不管我们认不认、是不是,他们都会这等认为。不知大王对此,可有看法?”
杨集闻言,又想到杨善会昨天下午所说的话,便坦诚的的向韦云起说道:“你说得很对!‘不管我们认不认、是不是,他们都会这等认为’;既然如此,那我就以卫王系、凉州系首领自居好了。你是最早跟我来凉州的人,也是我不可缺少的大将。”
韦云起听了杨集的话,大喜过望的拱手道:“多谢大王!末将定不负您的信重。”
韦云起以前是通舍侍人,由于脾性耿直、不屑于阿谀奉承,在门下省饱受排挤,形同闲人一般,要不是随着杨集前来凉州,这辈子只怕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