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隋军骑兵分为五个千人队、以雁形阵之势,杀向契丹军的左侧中部,气势汹汹的战马如同狂涛奔腾一般,激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埃,而骑兵一旦全速发动,就无法再停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往无前,拼命的前方骑兵冲杀而去。
席卷而来的隋军骑兵见到一支契丹军以比较完整的军阵杀来,纷纷双腿控马,一手举起骑兵专用的角弓弩、另一只手握紧长矛战槊。
在以骑对骑的战斗中,双方士兵只有放一轮箭的机会,而角弓弩是大隋骑兵专用的单发弩,单手即可发射,只要在冲锋之前就上好弩箭就行了,远比双手操作的骑弓方便。
汹涌的战马狠狠地敲击地面,巨大的撞击声令仓促应战的契丹士兵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他们咬紧嘴唇、双手张弓搭箭,用近乎绝望的方式向隋军骑兵冲去。
“休休休……”在射程之外,双方士兵便朝着迎面而来的敌军士兵发射弩箭、弓箭,之后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的弩、弓,双腿夹紧马腹继续前冲。
不同的是,隋军士兵微微伏在马前之上,以背后的铠甲迎向空中箭失,同时也保护了身下的战马,而他们双手则是紧握武器,平平前推。契丹士兵虽也伏着身躯,可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皮甲防不住重力加持的弩箭,所以一手持盾、一手持矛或战刀!
“当当当、噗噗噗……”双方发射的箭失在空中交错而过,形成了一道短暂的黑色的拱桥以后,朝冲刺的对方士兵落下。
契丹的箭失射到隋军士兵背后的铠甲,发出了‘当当当’的声音,要么被弹飞;要么透过甲缝刺了进去,却被内甲夹住了。而隋军的弩箭是呈流线形的铁箭,杀伤力极强,就算是两层皮甲、蒙皮木盾也挡不住从天而落的铁箭,当箭失命中目标,沉重的铁箭洞穿了简易的盾牌和皮甲,深深的没入契丹军士兵的身体。
仅只这一轮对射,就有数百名契丹士兵惨叫落马,这种情况下一旦落马则等于死亡,而失控的战马则是成了后面士兵的障碍物,当士兵撞上,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隋军士兵虽然也有人被射中面门而落马,但比起契丹军的死亡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不管是哪一方,都不管射箭的效果,紧握着武器前冲,很快就撞到一处,这一瞬间,如对冲的潮头撞击,飞跌而出的士兵如同飞溅的浪花,但并不影响狂涌而至的海潮。
霎时之间,双方士兵奔腾而至,纷纷杀进对方的队伍之中,将前方的士兵迎着吞噬一空。后面的战马继续前冲,马背上的士兵挥刀噼砍、舞矛疾刺。
尽管这支契丹军士兵拼死抵抗,怎奈他们遇到的是装备精良的隋军精锐,这些隋军士兵身经百战、意志比钢铁还坚硬,前锋漠视生死,无情的杀戮着前方之敌,而后方的一双“翅膀”朝两边包抄而去,从侧面袭杀敌军。契丹军士兵瞬间就被分割成得数十块,阵脚被冲得七零八落。
相对这支硬碰硬的骑兵,从后方包抄而来的隋军铁骑则轻松多了,他们突入混乱的敌军丛中,展开了单方面的屠杀;亡命逃窜的契丹军乱兵在铁蹄的追杀下,纷纷哀嚎倒地,人头被噼飞,被长矛、战槊从背后洞穿出胸膛。
在两支骑兵与敌混乱之际,燕询为首的步兵方阵已经抵达战场,他们利用手中的长矛、战槊,从正南方杀得敌军之中,后面的弓箭手朝着“长枪兵”前方的空中抛射。比起骑兵来,他们显得更加灵活、从容、稳健。
这支步兵是从通定镇、通原镇调来的精兵,一共有五千人,两大军镇现在各有五百精兵坐镇,可谓是危险之极。这也是皇甫无逸之前的担忧所在。
所以眼前此役,除了士兵在作战以外,更是两军主帅在隔空较量。
大何咄罗认为辽州三面皆敌,本地的驻军、州兵皆被高句丽牵制;李子雄最终能动用之军,就是他手中的一万援军,至多再加三五千个民间青壮。
但李子雄却看出高句丽并没有做好西进的准备;断定高句丽在局势未明之前,不敢擅长出兵。于是大胆的把能用的兵、能用的民间青壮全部抽调过来,奠定了致胜之基。
另一方面,李子雄是从国势、国力上考虑的;虽然没人清楚契丹发了什么病,可是契丹小小的体量,根本就没有具备打持久战的基础,唯一的出路就是迅速攻克几个地方,然后再和大隋谈条件,所以大何咄罗一旦出兵,就会采取速战速决的办法,企图将自己消灭。
正是出于两这个方面的考虑,李子雄这才稳如泰山、坐等敌军上门;来他一个张网以待、打他一个以逸待劳。
战场之上,隋军不断的在契丹军群中肆虐,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随着战争的进行,契丹军士兵越来越少、圈子越来越小,而隋军士兵的三面合围之势,已经渐渐形成。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军心动摇,一旦军心支援、人心惶惶,恐惧感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全军,使整支军队土崩瓦解。
契丹军士兵是一支长途奔袭的疲军,从第一个伏击逃到这里之时,已是人困马乏的惊弓之鸟,他们拼命杀出一条血路的战意,也先后被陷阱、伏兵给耗干了。此时的念头就是隋军多不胜数,不可战胜,还是活着回家为要。
大何咄罗此时已经绝望了,他寄予厚望的嫡系军、乱兵,竟然没有给他争取到时间、哪怕是短短的两刻钟都没有争取到。而且隋军骑兵非常清楚他们的薄弱点、非常清楚轻重之分。后面那支骑兵从杀出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竟然只有一个千人队和溃兵交战;另外四支根本就不管那些溃兵,只管朝着有规模的地方杀,只要他集中到一点人,就被杀散;只要他集中到一点人,就被杀散。
最终不仅被杀死了大量士兵,而且把全军将士的仅剩的士气都被杀光了。
“稳住阵脚,勇士们结阵,用弓箭、用长矛和他们作战。”大何咄罗声音沙哑的大声吼叫着。他渴望奇迹发生、渴望他军队为了活命而奋战,但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反而等来了一支恶魔般的隋军:
“兄弟们,杀光这些贼子!”就在战事从僵持进入了胜负将分之际,在北方伏击的三千名州兵和两千多名青壮百姓加入了战场,他们处于三方皆敌的辽州,时时刻刻绷紧心弦,而且几乎每个月都有仗打,所以辽州州兵的战意、战斗力并不亚于京兵,加上他们家人都有辽州、燕州。
此战对于他们来说,既是为国而战,更为自己而战。
至于跟着他们的青壮百姓,能力、战意、军纪、战阵之术皆不如正规军,可是打这种顺风仗却都十分擅长。
当这支斗志昂扬、精神抖擞的生力军从后右方楔子乱军丛中,契丹军一下子就陷入了四面合围的窘境,也加速了契丹军的败亡。
隋军包围圈的即将合拢,使契丹军迅速崩溃,契丹士兵惊恐的大喊大叫,在极度惊惶中,开始到处逃跑。
一人带动十人、十人带动百人……溃败之兵就像是滚雪球一般,逃亡的声势越来越浩大,残余的契丹士兵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可是他们又能逃到哪儿去?
“父亲,将士们都逃光了,我们是打不赢隋军的。撤吧!”大何摩会收拢到了百多们亲兵,而其他高层将领也率亲兵过来集结,大家一起出声,加以劝说。
大何咄罗惨笑一笑:“撤?这里是隋朝的辽州,而辽水道已经被封死,我们又能往哪儿撤?”
“大何酋长!”一名日连部将军说道:“我们现在趁着大乱可以先躲进树林里,等天一黑,便沿着辽水北上。”
“是啊父亲!”大何摩会说道:“封死的路段,马匹是不走了,可是我们到了那里以后,完全能够弃马步行。”
“也好!”大何咄罗扫视一眼,见东北方向似是最薄弱的地方,咬牙道:“我们往东北方杀去,都别走丢了。”
所说的每个字都是从齿缝里蹦出来一般,他真的不甘心。
若是他们败在正面交锋之上,大何咄罗无话可说,但是一开始,那该死的李子雄就没有正面交锋过,一直是用以各种阴损的阴谋诡计算计他们,始终让让他有力无处使。
眼下败局已定,留在这里的话必死无疑,所以哪怕心里再不甘,他也只能憋在肚子里,重要的是何大何部精兵尽丧,已经从第二大部沦为倒数第一。
如果他不能活着回去,何大何部的老弱妇孺、财富牲口肯定被悉万丹·章柯和他的随从部落吞食干净,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必须活着回去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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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高处的李子雄看到契丹军士兵被一点点分割包抄、被一点吞食,脸上露出了舒畅的笑容,感到杀得差不多了,便兴奋的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将士围堵敌军,用突厥语高叫‘降者不杀’!”
“冬冬冬、冬冬冬……”的鼓声震天响,一队队身在外围的隋兵迅速脱离战场,拦截逃亡的契丹军士兵,这些士兵在幽州等边城长大,几乎都会草原通用的突厥语,就算不熟练,但简单的沟通和“降者不杀”还是会的。
他们听到了这些鼓点,便在五长、火长、队正这些基层将官的带领下,扯着嗓门高喊“降者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