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准备造反作乱。”杨集深吸一口气,冷声道:“京城之外也属巡城军的巡视范围,而万年军乃是专门打仗的职业军,若是关中没有战争,兵部根本不可能向万年军下达这种命令。由此可见这是伪造之令。而奉命前去整顿此军的兵部官员、巡查将军,想来是遇害了。”
“万年军军营位于大兴城东北方,距离上东门通化门最近,万年军的李安期如果造反,下一步九成会派人夺取此门,为乱兵大举入城做好准备。”
宗罗睺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大王,当下京兵十四营人心惶惶,乱七入糟的,既然万年军有造反的可能,那么城西的长安军会不会群起响应呢?我们现在又该怎么办?”
公孙桓意外的看了这个糙汉子一眼,向杨集说道:“大王,宗将军所言,概率虽然比较小,但也不得不防,如果朝廷动用十二卫镇压叛军,巡城军巡视全城,缉捕城内响应的裁汰士兵,就可万无一失。”
杨集解下承影剑,交给了公孙桓:“叛军在城外怎么闹都可以,但不能波及城内,我即刻入宫面圣,夫子你执天子剑,前往巡城军官署,寻找安德王,让巡城军严防被裁汰军卒响应乱兵,一旦确认万年军发起叛乱,让他紧闭城外。”
杨集本以为出问题的地方是咸阳,万万没想到,事态严峻到了这等地步,而咸阳,竟然只是一个爆点。
公孙桓也知事态严重,接下承影剑,抱拳道:“卑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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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军军营戒备森严,一队队兵卒手持刀枪、列队而立,中军官邸前的广场之上,有着数十尸体,缓缓流淌的鲜血嫣红刺目。
咸阳成为军改的中心之地,各方势力都密切关注着,所以当富平军郎将李安时、高睿等人被虐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万年军这里,李安期听说兄长被虐死,先是勃然大怒,继而是无限的恐惧。
兄长已死,睚眦必报的宇文述定然担心自己日后报复,他为了防止自己有朝一日去报复,定然借军改为由,将他弄倒;一旦失去军职,自己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既如此,何不将天给捅破?
如今十四营京兵因为整军之故,各军人心惶惶,都在担心下一个解甲归田的就是自己!如果他在此时趁机举事,势必群起响应。
广场前的点将台上,一名中郎将看向头戴熟铜盔、身披红色大氅的将领,沉声道:“李将军,宇文述那老贼派来的巡查将军,都被兄弟们杀了!兵部来的官员已经被拿下,打入了牢房之中。”
那名头戴熟铜盔、身披红色大氅的将领,正是郎将李安期,他闻言久久无语。
在台将周围,还有几十名身着铠甲的郎将、中郎将、校尉,这些人脸上的神色或是愤愤不平、或是忐忑不安、或是面色苍白……
他们知道杀巡查将军的,虽然是李安期,可一旦查下来,他们也逃不了。
李安期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沉声说道:“弟兄们,朝廷不给我们一条活路,下一个被裁汰的人,说不得就是你们;下一个被宇文述走狗们虐死的人,说不得就是你们!”
十几个百户都愤愤不平,应和着。
剩下两个郎将脸色阴沉,其中一个头发灰白、额有皱纹的郎将迟疑道:“李将军……”
李安期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道:“老罗,你年岁不小了,你觉得你还有留下来的希望?就目前而言,朝廷在安置方面,根本就拿不出一个妥善的安置方略,如果你失去了军职,你一大家子怎么活下去?”
那罗姓郎将嘴唇哆嗦了下,苦笑着说道:“李将军,这毕竟是造反啊,我们还有家小……”
“谁说造反了?”李安期厉声道:“如果军改主帅是卫王、如果宇文述像卫王那般边裁边安置,谁会和朝廷对抗?可是宇文述老贼只管立功,逞凶为恶,他所推荐的李敏、段达、窦轨、宇文安义等等一干走狗,草管人命、索贿军将,我等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好行清君侧之事,让朝廷、让圣人听到我们的声音,看到宇文述老贼是怎么做事的。”
罗姓郎将还想分说,忽地觉得身后一阵剧痛,口中发出了一声闷哼,伴随着噗呲一声响,他艰难的转头看去,却看到身后一名中郎将,脸色凶狠的从他后心之处,抽出了一把带血的匕首,他嗬嗬叫了几声,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惊得众将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李安期脸色冰冷依旧,眯着眼喝问道:“张忠,你意欲何为?”
张忠冷声道:“不将宇文述老贼弄死,我等谁也留不下,一旦失去了军职,我等只好回老家种地了,届时,将要受到不法官吏的百般盘剥。罗将军既然不识时务,卑职也只好送他上路了!”
此言一出,众将脸色大变,神情戒备。
“诸位将军,李将军说得对,我们不是不是造反,而是清君侧!”张忠将手中的匕首丢在地上,愤愤不平的说道:“我们的目的是杀宇文述等奸佞,还有为虎作伥的段达、窦轨等人!”
另外一个名叫崔翊的中郎将开口说道:“对,宇文述蒙蔽圣聪,我等为朝廷京兵,职责便是翼护天子,岂容这等奸佞横行于世!”
顿时,众将七嘴八舌,纷纷大骂宇文述。
李安期见众将校激起士气,冷冷的说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拟定作战方略。”
“本将率领大军攻破咸阳城,宰了宇文述,再以其人头号令军卒,只要屠了宇文述还有他那帮走狗,就会引得其他大营士兵的响应,届时我们的兵力至少涨到数万之众。崔翊,你率本部兵马守着军营。”
停顿了一下,李安期意味深长的看了张忠一眼,说道:“京城之内有不少被裁减下来的将士,他们对宇文述颇有怨言,张忠你是关陇张氏子弟,可率领关中士兵入城,设法与这些人联系起来,只要本将兵临城下,你即刻率众响应。”
李安期没有失心疯,他知道光凭万年军,无论如何也攻克不了大兴城,唯一一线生机就是裹挟怒气冲天的军卒,攻克人人痛恨的咸阳京兵临时官署,只要杀了宇文述以及麾下亲信,就能用其人头怂恿咸阳四周的讨要说法的将士。
裹挟的将士越多,活命的机会越大。
这才是最精准的生路。
如果他们有数万人众,皇帝还不得不赦免其罪、降旨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