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集冲着豳州军诸多将校点了点头,而后带着人随着赵弘安去了。
恭送一行人离开,梁宏站直身子,神色也变得轻松了不少,毕竟他是豳州军右将军,而杨集率先下手的是王升的左军,他还有一点点缓冲的时间。
他看了王升一眼,见王升有些魂不守舍,便沉声问道:“老王,伱说卫王能不能行?”
王升将目光从杨集那行人收回,心不在焉的答道:“很难说。”
梁宏又问:“为何?”
“凉州军人不多,加上没有多少世家门阀子弟,所以卫王整顿得非常容易,但是京兵不同啊!”王升定下心神,目光有些茫然的说道:“就拿我们豳州军来说,校尉以上的将领,皆为世家子弟,而且屁股都不干净,卫王有些够呛。”
王升是西魏大将军王雄后裔,而梁宏则是西魏大将军梁椿后裔,他们的先祖同属于二十四开府大将军系列,两家传承至今,早已枝繁叶茂,与其他关陇门阀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他俩虽然心惊肉跳,可也不是特别担心。
梁宏想了一会儿,强笑道:“不过,豆卢将军看着挺上火的。”
“卫王的态度,方才你也看到了……”王升面色凝重的说道:“要是没做成也就罢了;若是成了,所有责任便是豆卢将军的了。”
梁宏手捋颌下短须,叹息道:“这是神仙打架啊!咱们还是看看再说吧。”
王升瞥了他一眼,心下冷笑:你梁宏那点心思,当我王升不知道么?你无非就是因为杨集动的是我的左营,所以准备袖手旁观。可是,我左营若是完了,难道右营就保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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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集这边带着一群人,随着赵弘安来到了归他管辖的军营,营中广场正站着一些士兵。
这正是赵弘安麾下士兵,士兵统一戴赤缨盔、穿两裆铠甲、腰悬横刀,而将领复杂得多,有人身穿明光甲、光要甲、细鳞甲,也有人穿乌锤甲、山文甲。
不过这支军队的装备虽好,但站得松松垮垮的,队列不整、旗帜歪斜,有的甚至在交头接耳,但被那些低阶将校来回弹压着。
军兵多为步卒,骑兵仅仅只有数百人。
当他们见着一群人骑马从中间的通道走来,全军上下都是偏转过头,投来好奇、或冷漠的目光。
杨集看向并辔而行赵弘安,皱眉道:“这就是你的兵?”
“正是!”赵弘安心知杨集不满意,苦笑解释道:“其中一千人是末将之前的兵,不仅一人不少,而且这些士兵日常训练和往常一样,战斗力没有退化。至于另外‘四千’人,实在是一言难尽。”
“说句难听的,左营的老弱病残,战斗力最差的士兵都集中在这里了。”
赵弘安长期遭到打压,而且还被豆卢宽、王升派去送死,要不是杨集来的及时,他此刻都行军了,所以对于那两位上官,自然没有半点好感;再加上杨集率先查他的军营,想瞒也瞒不住,索性便将自己的情况一并说了。
“我明白了!”杨集又问道:“既然你也知道乌合之众多过于精锐,又是怎么说服他们去剿匪的?”
“还能如何?”赵弘安用杨集没有咄咄逼人,悬着的心落到实处,说话也放开了不少,他叹息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悬赏了,我之前已经说好了,如果成功剿灭匪寇,缴获五成分给他们、两成当抚恤金,剩下三成充当军饷;把欠下的,先还一部分。”
“办法不错!”杨集点了战斗,他对豳州军的高级、中级将领了解较多,也知道赵弘安上任时间极短,所以并没有怒斥这个新官,更没有去点将台上慷慨陈词,以国家大义激发士卒血气。
因为这是一支烂到了骨子里的军队,他们在豆卢宽统帅的这六年时间里,早已形成一套腐败堕落的游戏规则,此时说什么都有用。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说赵弘安是个相当有头脑的将领。他提前说了怎么分配战利品,以之笼络军心,否则的话,胜负未知不说,而且杀进匪巢之时,这些士兵极有可能因为抢夺财物弄得一哄而上,甚至向袍泽挥下屠刀,反过来再为“保家卫国”的贼寇所趁。
似是担心杨集有其他想法,赵弘安说道:“大王,末将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这么办了。要不然,末将能调动的,也就末将带了五年的那支千人队了。”
“赵将军,桥山有多少贼寇?”旁边的杨庆见杨集沉吟不语,忍不住询问道。
赵弘安说道:“这支贼寇,是去年才出现的。具体有多少人,谁说不清楚,据说有一两千人左右,而首领是匈奴人后裔,名字叫做刘迦论。”
杨庆沉默半晌,又说道:“桥山占地广阔,山路崎岖、壑幽林密,主峰午子峰拔地而起、崖壁万仞,如果刘迦论往深山老林一躲,哪怕你有一万精兵也剿灭不了。与其带着五千人去,倒不如单独率领你那支千人队去,这样反而可以逐步歼灭贼寇士兵。”
“末将也是这么想的,可豆卢大将军不答应啊!”赵弘安苦涩的说道:“他为了尽快将这支贼寇剿灭,让我全军出动。”
杨庆看了看列队的那些士兵,皱眉道:“这些士兵毫无军人气息,若是去了桥山,不是给贼寇送人头吗?”
赵弘安默然无语,其实豆卢宽就是这么想的,可却拿不出证据,自然也不能乱说。
“好了!”杨集看出赵弘安的尴尬之处,便打断了杨庆的“盘问”,向赵弘安说道:“京兵整顿是当务之急,贼寇暂时交给州兵看着。你先把将士们解散了,就说朝廷另有安排,然后入营议事。”
“喏!”赵弘安抱拳一礼,回转马头,吩咐各级将领带兵回营。
杨集驻马细看,发现军队虽然散得很乱,但也有一支千人队默然而行、队列整齐,表现出了极高的军事素养。
“终究是精锐之军,终究还是有可观之处。”杨集带惯了精兵,眼光向来很高,否则也不会花重金打造精锐中的精锐了,所以当他面对“臭名昭著”的京兵之时,多少有一些挑剔眼光,而营中士兵的表现,又加剧了他的愤怒和失望。此刻见到这支素养极高的军队,终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豳州军都像门口那种不堪大用之辈,也只有如先前所想——
整顿豳州军,不如择其精锐、另立新军。
“豳州司马是谁?”杨集问了旁边的郝瑗。
“回大王!”郝瑗拱手道:“豳州司马是韦公孝宽之孙、滑定公韦寿之子韦保峦,太子妃是其亲妹。”
杨集说道:“军队不能出动,可桥山贼寇不能不防,立刻以我的名义,派人将韦司马请来一叙。”
豳州州治是定安县,离豳州军军营只有数十里路,如果快马加鞭,韦保峦傍晚时分应该到来。
“遵命!”
“先生请等等!”满脸是络腮胡的“杨仁期”叫住了将要前去安排的郝瑗,向杨集主动请命:“大王,不若由我走这一趟?”
杨集静静的看着“杨仁期”,眼中看不出喜怒,平平淡淡的说道:“你又想去做什么?嗯?”
一众扮作亲兵的宗族子弟,听着这平淡却充满冲天杀意的声音,心头无不生出一股寒意。
但同时,却又抱以仰慕的目光。
这才是纯爷们!
一声令下,上下警然。
要是没有这等纯爷们在凉州顶门当事,只怕凉州在仁寿三年就被步迦可汗的大军杀成一片焦土了。
而‘杨仁期’被那双锐利而冷漠目光死死盯着,心头一突,连忙垂下头来,竟不敢直视,战战兢兢的说道:“本,我、我只是趁机纵马一番。”
杨集忽尔抓起承影道,语如刀锋的说道:“此剑为天子剑,上可诛奸佞、下可斩恶奴,这里的所有人,我都敢杀,包括你在内。”
知道杨仁期是何许人的郝瑗,听了这番骇人言语,顿时霍然色变,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杨集。
这可是齐王啊!大王您真敢杀?
杨仁期神色大变,只觉浑身都在颤栗,“吧嗒”一声轻响,手中马鞭竟是落到地上,但他额头上汗水滚滚,犹自不觉。而且他感觉杨集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真的打算拿他祭剑了,若他胆敢说上半个‘不’字,这把剑必将斩下他的头颅。
过了好半晌,这才颤声说道:“大王,小的知错了,决不再犯。”
“这次就算了,若你下次胆敢擅自做主……我不介意试试此剑是否锋利。”对于这个杨广硬塞过来的杨仁期,杨集心中没有一点好感,此刻只想创造机会来收拾他。
“谢大王宽恕!”杨仁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一下子,他算是见识到了杨集的胆大妄为、穷凶极恶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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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万字,补12号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