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阿史那合真向步迦可汗许下三天攻克大同城的诺言以后,大同城的攻防战就变得异常惨烈和血腥,他为了攻克大同城,命令将士们没日没夜的攻城,短短两天时间,城下已经铺满了突厥士兵的尸体,城前一大片区域都被凝固的鲜血染黑。但是大同城旗杆上那面“隋”字战旗,始终在迎风招展,并没有因为突厥人不要命的打法而退后半步。
在旗杆下抗击敌人的隋军将士,也因为敌军的惨重伤亡,士气越来越高昂;而民夫和工匠们,同样在战斗中变成铁打一般的悍卒。
胡子接茬的张须陀爬在女墙之前观看敌情,他趁着敌军调换士兵的间隙,一手拿着一张胡饼、一手拿着一个水囊,啃一口胡饼就喝一水,然而一双目光却始终盯着远方的敌军。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突厥人正在进行大规模调动,仿佛整个大营都调动了起来,四面八方敌军正在营前聚集,渐渐汇集成一片黑压压的方阵,以一种铺天盖地的方式向大同城威压而来,同时他还看到后面的士兵用马匹驼运一个个鼓鼓的袋子,他知道那是准备用填平城池的沙袋。
张须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城下,只见尸体、滚木礌石已经堆积了两丈多高,且以一道斜城向外延伸,要是突厥士兵的沙袋一一堆积,定能与城墙高度持平,到时候,一场惨烈的白刃战在所难免。
隋军兵力不如敌军不说,而且将士们从头到尾,足足打了八九天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所有人都没有睡上一个安稳觉,每个人都筋疲力尽、疲惫不堪,精力体力都远不如轮番上阵的突厥兵,若是在城头上跟人数众多的突厥军打白刃战,己方士兵必将损失惨重。
旁边的阴世师凝视铺天盖地的敌军了一会儿,向张须陀说道:“张参军,敌军这次投入的兵力足足比前两天多了一倍以上,看来步迦老儿是准备和我们进行孤注一掷之战了。末将认为胜负将在今天决定。”
“的确如此。”张须陀转身向候命的亲兵喝令道:“传我命令,把所有能战的士兵和民夫工匠,全部投入战斗中来!”
“喏。”亲兵立即挥舞令旗,向钟楼方向发布旗号。
钟楼上待命的号令兵见状,立即“当当当”的奏响了召集军队的钟声。
刹那之间,一队队隋军士兵从城内涌出,迅速向城上集中,民夫和工匠也从军营之中纷纷赶来。
……
城外,铺天盖地的突厥军已经列队完成,随着前两天攻城战已经宣告失败,阿史那合真承诺的“三天攻克大同城”只剩最后一天了,如果他今天还是拿不下大同城,不但对整个突厥局势不利,而且还严重影响到他继承人的位置,只因步迦可汗同样看好的阿史那步度已经率领四万大军去迎战启民可汗了。若是阿史那步度打个大胜仗回来,而自己却毫无寸进的话,结果会相当难看。
所以他横了一条心,一次性接出了七万大军,把剩下的一百三十辆云梯车、六十座井阑全部投入到了战斗中来,此外,还把已经空了的帐篷裁剪,缝制成简陋的沙袋,今天哪怕是把这些士兵打光,他也要拿下大同城。
“进攻!”阿史那合真一挥战刀,嘶声大吼。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开始变得紧密,七万大军簇拥着一百三十辆云梯车和六十座井阑向大同城再次杀去,从城上看去,密集的突厥军阵俨如一幅黑色地毯一般。
城上的投石车率先发威,一根根长长的臂杆轮番抛出,数十块巨石砸向了密如蚁群一般的敌群,每一块巨石砸到地上,“地毯”就会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但后面的突厥士兵瞬间又把缺口合拢,使“地毯”重新完整起来。
“砰”的一声巨响,一座井阑被巨石砸个正着,顿时木片四溅,井阑上的突厥士兵张牙舞爪的惨叫着摔了下来,被下面密集如林的长矛洞穿而死,下面的一些倒霉士兵被摔下来的袍泽、坍塌的井阑砸死、砸伤,但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后面士兵的挺进。
这些高大的井阑用巨大的木头拼接而成,长宽各有两丈,高达五丈,四周覆盖牛皮,内部有简易的梯子直通顶端的木台,每一个平台上方站着四五十名士兵,平台前端是厚实的木块,可以有效的抵御隋军箭矢。
底部装有六只大木轮,由六十匹战马拖拽前进,左右和后面还有士兵在推动,这种笨重的井阑只要不被巨石击中,它就能直接把士兵送上城头,也能使平台上的士兵居高临下的对城头上的士兵进行压制。
“砰”又有一座井阑下部被砸中,后面的车轴被砸断,两只大木轮无力倒向左右两侧,井阑顿时向后倾斜,横梁的榫卯结构相互脱开,渐渐失去重心向后倒下,两边士兵大喊奔逃,然而前后左右都挤满了人,谁也逃离不了,只能嚎叫着闭上双眼,被轰然倒塌的井阑压死。
突厥军在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中攻势如潮,隋军轮番抛飞的巨石如同是在海洋中溅起的浪花,瞬间又被汹涌而来的人潮淹没填平。
在突厥士兵这种不要命的进攻之下,隋军之前的一切努力,就像是没有给对方造成一丁点的伤害似的,如此一来,如狂澜涌来的敌军煎鱼终于靠近了大同城城墙。
城上城下箭如飞蝗,敌我双方都不断有人中箭倒下,而突兵军的云梯车纷纷搭上了城墙、沙袋也被扔到了尸山之上。
杀红了眼的突厥士兵如疯如狂的向上攀爬,他们一手举盾,一手用长矛、战刀与城上的隋军激战,虽然头顶上的滚木礌石总会把云梯车上的突厥士兵清扫一空,但立刻又有突厥士兵蜂拥而上。
隋军士兵冷静的向云梯车两边放箭,云梯车上的突厥士兵纷纷中箭摔下,但很快突厥士兵就学精了,他们不再理会头顶,而是把盾牌防护两侧,使士兵中箭概率渐渐减少。
城头上,每架云梯车前都有数十名隋军在和敌军交战,在城东的一座云梯前,校尉权旭已经杀红了眼,他率领本部仅剩存的六十多名士兵和汹涌而上敌军进行最惨烈的交战,他们面对的是突厥附离,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骁勇善战,作战意志不比最精锐的隋军士兵差,他们手执盾牌,挥动长矛、战刀与隋军斥候军杀在一处。
在云梯前作战的一名隋军士兵被刺中额头,血涌如注的仰面倒下,另一名隋军立即挥动长矛刺穿敌军胸膛,将他挑下城去,落下的尸体将下面的士兵砸了一空,隋军士兵重新顶住了缺口,另有两名士兵拿着铁锤,一锤锤的奋力砸向搭上城头的抓钩。
带着抓钩的两个梯帮在力量的作用下向两边展开,横穿的踏板一下子掉了三块,上面的士兵踏了个空,纷纷的摔了下去,一名身手敏捷的突厥士兵抓住了城垛,正想使力纵身而上,权旭手起刀落,将他的手掌斩了下来,突厥士兵惨叫着落下。
权旭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另外一架云梯车前出现了险情,只见十几名凶悍的突厥士兵已经冲上了城头,他们将一名名民夫砍死在地,努力将豁口扩大。
他二话不说,便率领十名士兵杀了过去。
然而出现险情的地方不止一处,毕竟兵力上的差距摆在那里,随着七万突厥士兵的全部涌上,他们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从云梯车上来、从井阑下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很快就有千多人与隋军在城头上鏖战,形势变得十分危急了起来。
“张司马,城西快顶不住了。”一名隋军士兵向张须陀禀报。
“你们随我来!”居中指挥的张须陀率领五百隋军向西城头奔去。
随着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战事很快就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