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有寇准在永兴军路坐镇,专门负责提点刑狱司从转运司分列之事,“正副提点刑狱公事”这两个要害职位,哪里还需要其他官员?
即便需要,又有哪个官员,敢托关系把手札递到寇准眼皮底下,请他安排一二?
于是乎,接下来的提点刑狱司的运转,也完全按照寇准当日所说。韩青以临时六品判官的职位,全权负责了整个提点刑狱司。
大事小情,全都由他直接拍板。实在决定不了,或者招惹不起的,才会再送到寇准案头。
而寇准,也会参考他的建议,来做最后决定,很少驳回,或者对具体细节刨根究底。
如此一来,韩青所承受的压力,可就大了。
好在李继和派来的几个族中子侄,无论做事还是做官,经验都堪称丰富。而他自己,从永兴军带来的老兵武二等人,对他也忠心耿耿。
所以,盯着提点刑狱司的眼睛虽然多,却一时半会儿,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又过了七八天,韩青经寇准审核,从金牛寨调来的张帆,王武,以及窦蓉的舅舅李遇也到了。三人熟悉地方情况,让韩青做起事情来,更是得心应手。
按照韩青的安排,提点刑狱司上下齐心协力,将永兴军路受到红莲教波及最深的几个州,最近四年的重大案件,都挨个重新梳理,很快,就查出了许多问题。
那红莲教既然连帮县令安排升迁的事情,都能办得到。平素怎么可能不在地方官府负责的各种案件中,上下其手?
像徇私舞弊,收受贿赂,颠倒黑白,谋人田产的罪行,简直比比皆是。
甚至屡屡偷梁换柱,将监狱里准备秋后问斩的十恶不赦之辈,换成骗来的乞丐,或者走投无路情愿替人去死的穷汉。
这些案子,以往因为永兴军路官场,从上到下都钻满了红莲教的信徒,并且很多身居高位的官员,也拿了红莲教的大笔好处,总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但是,细节处,却根本经不起认真推敲。
偏偏韩青上辈子做离婚咨询师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从细节上刨出真相。在他眼里,宋代人舞弊的手段,跟二十一世纪相比,实在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结果,他稍加用心,就能将整个案子,从头到尾给捋个水落石出。
每查清一个案子,他就会将所有相关文件,归类整理,直接移交给寇准。自己不做任何判断。
寇准那边,则是根据涉案官吏的罪行严重程度,大笔一挥,该问斩的问斩,该发配岭南的发配岭南,无论文武,绝不姑息。
这下,永兴军路官场,很多人可真是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甚至,比当初听闻红莲教扯旗造反,还急了好几倍。
红莲教扯旗造反消息传来之时,官员们如果不看好红莲教的前途,还能悄悄地做个切割。
而现在,四年内的大案挨个查,哪怕查不到他们跟红莲教的人勾结,他们也无法保证自己当初处理案件之时,没有昧了良心!
人着急了,自然要反扑。
这个腊月,永兴军路许多官员,难得勤快了一回,到处搜集新任提点刑狱司判官韩青的过错。
结果,搜来搜去,众人却惊愕地发现,后者以前总共只做了半年的从九品巡检,在任期间,最喜欢干的事情,除了打猎之外,便是处理鸡毛蒜皮的小案子,调节村寨之间的纠纷。
并且,每个案子,都处理得足够公道。
哪怕个别案子,处理手段不符常规。但是,案子涉及的金额,最高都没超过五贯钱。对当事人的伤害,最严重不过是打了几板子屁股。
想凭借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将韩判官搬倒,或者赶走,难比登天。
“这寇老西儿,真阴险呐!”发现新任判官韩青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很多官员都把怨恨,直接转到了寇准身上。
按照官场常理,寇准不可能任用一个没有任何刑狱经历的新手,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既然用了,肯定是别有图谋。
而现在,寇老西儿的图谋已经昭然若揭。
他当初启用姓韩的,看中的就是姓韩的做官时间短,还没机会贪赃枉法。
而现在,姓韩的身上越是没有任何把柄可拿,查案之时,就越会毫无忌惮。
“这寇老西儿,可是缺大德了!”骂声伴着官员家眷的哭声,从长安城最核心位置传出,整个腊月,都连绵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