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时分,马思思轻盈地步出梁记粥铺。
钟仪心正是在这里主持她与素玉的谈判,所以近段时间,她是这里的常客。
这附近的几街几巷有一种莫明的阴森感,寻常的老百姓根本不会往这里走,了解些内情的人更不会跑来这种关着前朝遗老的地方找晦气。
街上往来的行人自然声少,附近的铺面同样稀少,而且无不冷清。
马思思行至街口之后,几名婢女装束的妙龄少女迎了上来,又搀又扶地护她登车。
看着像是漂亮的小姐带着娇俏的婢女乘马车游玩,似乎十分寻常,其实相当显眼。
马车旋即行往南,由桥过了汴河,过了开封府之后,又往西一折,到了都亭西驿附近的巷中。
都亭西驿归礼部的鸿胪寺管辖,用来招待西番,也就是西域诸国的使节,再往南过两街一坊就是契丹使馆。
这一片乃是内城少有的使馆区,而且十分敏感,官差基本上不往里面走,不得不进来,行事也会相当谨慎。
表面上相当繁华,但是繁华的背后充斥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
汴州民间有句顺口溜:东北行不夜,西南夜不行,东西南北走,两角鬼上头。
其中“东北”指得是位于内城东北角的那一片鬼市区,“西南”指得就是契丹使馆附近这一片使馆区。
总之,这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没有官差,没有秩序。
准确说其实有秩序,但是绝对不是由官府维持的秩序。
寻常人进来,很容易“见鬼”。
马思思此来当然不是见鬼的,她是来见姐姐马玉怜,告之与素玉谈判的种种情况,再由姐姐转告给主人知晓。
选在这种地方见面,全然是为了安全起见。不仅因为谈判双方都不愿这场谈判见光,更因为主人还要防备着对方铤而走险,不得不中转几道,以策万全。
马思思下车之后,独自进了巷内,左转右转进了一座看似荒凉破败的小院。
这是她打着主人的名义找萧思速完讨要的,小院的后门正对着一家专营北地风味的酒楼,乃是契丹使馆布设的驻地,与小院的仅隔着一条巷子。
这里显然是契丹使馆用来约见都亭西驿内西域人士的地方,所以里面常驻着一些好手。
萧思速完许诺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向酒楼求救,所以在在此约见姐姐,最安全不过了。
她刚进小院,似乎无人的院子里并肩行出来两名身段窈窕的妙龄少女,一齐伏身拜倒,口称公主。正是张星雨和夏芒。
两女拜完之后,引领马思思进门。
一人殷勤地准备茶水果品,另一人则服侍马思思更衣沐浴。
正洗到半途,马玉怜来了,张星雨赶紧迎上服侍,言说思思公主正在沐浴更衣,然后打来热水洒入香露,服侍马玉怜洗脸漱口,甚至沐手濯足。
马玉怜见她眉目见隐有苦闷之色,柔声问道:“怎么,不舒心了么?”
马思思心大脾气急,一向不关心这些奴婢的情况,她的心则细多了,待人的态度也相当温和。
这也是为什么张星雨只对马玉怜流露出这种神态,刚才面对马思思的时候绝半点不露,因为换来的很可能不是温柔地询问,而是不悦地斥责。
张星雨忙伏身下拜,连道婢子不敢。
“闽国遭难,难得张家夏家不离不弃,你和芒儿又一向恭谨得力,我们姐妹俩感念在心。”
马玉怜微笑道:“何况从主人那里论,我们都是主人的奴婢,有事你不妨直说,咱们之间不必讳言。”
张星雨犹豫少许,小声道:“婢子和夏芒都想为主人,为公主全心效力,不想整天呆在这种地方无所事事,一天下来别说大活人,连条死狗都瞧不见。”
说到最后,语气不乏幽怨,显然真的闷坏了。
自打上次崇夏会馆事毕,她和夏芒就被思思公主调来这里傻呆着,看守院子和一些她们不能看的文书。
一开始仅有思思公主偶尔会过来一趟,后来玉怜每天晚上也会过来一趟,每次过来都会让她们在院内守着,不许任何人偷听。
每天无所事事,连院子都不准清扫,必须保持原样,顶多把房内搞干净一点。
毕竟青春年少,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天天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还不准动弹,对两女来说确实难以忍受。
马玉怜哑然失笑:“有些事情我不能跟你们说,到底要呆多久,我也不能告诉你们……”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个专为谈判设立的临时驻点要延续多久,这是主人和柴皇才能够决定的事情,但是在张星雨面前,自然要装作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你们只需知道这里十分重要就行了,平安无事就是大功一件,到时我和思思一定会亲自替你们向主人讨赏。”
张星雨喜动于色,赶紧拜谢,就连里间的撩水声仿佛都欢快了一些,显然正服侍马思思沐浴的夏芒也听见了。
过不一会儿,马思思裹着一袭素纱白裙转了出来,湿漉漉的长发如瀑垂落,其上热气微腾,其下勾起水花,脸蛋白里透红,乌发黑里透亮,唇瓣鲜嫩无比。
看着好像一尊精工巧制的瓷娃娃。
她手中攥着两个扁平的小皮囊,封口处都盖了朱红的封泥,连沐浴都带在身边,显然十分重要。
张星雨和夏芒知机告退。
马思思根本看也不看她们,伸手去扯姐姐的衣领,同时探头去瞅。
马玉怜吓了一跳,双手按住领口,脸蛋腾得红透,娇斥道:“干什么!”
尽管仅是惊鸿一蹩,马思思倒也看到了雪里透红,笑嘻嘻地道:“哟,这可新鲜的很呐~不像昨晚留下的痕迹,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