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素缓和了语气:“我想找见一见本地的丐王。”
“这……”乞丐故作犹豫,眼珠子乱转。
齐玄素道:“只要见到丐王,我许你十个太平钱。”
乞丐摇头道:“那可不成,以我的身份见不了丐王,需要跟上头请示,也要使钱打点关系。”
齐玄素问道:“你觉得多少太平钱合适?”
“五十太平钱。”乞丐伸出五根脏兮兮的手指。
齐玄素道:“我只能给你四十太平钱,我不管你留下多少花去多少,只要让我能见到丐王就行。”
乞丐思量了片刻,点头道:“成交。”
齐玄素收起那一个太平钱,取出两张小票:“这是定金,其余的事成之后再给。”
乞丐伸手接过。
然后又听齐玄素说道:“我也提醒你一句,你要是把那套坑蒙拐骗的本事用到我的身上,这些太平钱就当给你买棺材了,那可比阴沟里舒服。”
“不敢,请放心就是。”乞丐赶忙道,“分得清轻重,不会干那猪油蒙了心的勾当。”
齐玄素挥手道:“带路吧。”
在乞丐的带领下,两人一口气过了八个路口,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到一处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风月场所,也有高下之别。
上等行院就不多说了,庭院深深,幽静雅致,女子姿色姣好,精通文墨音律,除了一众娼户女子之外,另有乐工、裁缝、工匠、仆役,使人身在其中足不出户,却应有尽有。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比如金陵府大名鼎鼎的十里秦淮,多是私宅或画舫形式,许多名妓不愿受老鸨辖制,就是以此自立门户,通常只是接待熟客。说白了,经济上依赖情夫恩客,又不公开卖笑,通常还要摆出端庄正经的样子。
至于下等妓院,就差得远了。无论是背景,还是本钱,都是天壤之别。虽然也有唱曲、陪酒、下棋、打茶围等陪客手段,但小本买卖,养不起花魁一级的女子,也没有那么多的仆役伺候,占地又小,是上流人物们不屑于去的地方,是小士绅和小商人喜欢光顾的地方。
还有一种最不入流,被称作“半掩门”的生意,没有任何情调,进门就干那事,收费不高,是普通百姓去的地方。
这处烟花之地就是下等妓院所在,举目望去,几十栋高高低低的彩楼,排列纷乱。比起齐玄素曾经去过的梧桐院差得远了,不过比起那些半掩门的生意要好上许多,因为此时天色尚早,所以十分幽静,若是入夜时分,只怕是丝竹之声缭绕其间,男女笑声此起彼伏。
乞丐这等身份,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走正路,引着齐玄素进了一条阴暗小巷,两侧只有些简陋的棚屋,黑压压的连接成一片,屋檐挨着屋檐,只剩下一线天光,屋隙堆满杂物,这等小巷自然是没有排水沟渠,污水纵横,异味不小。
乞丐偷眼去瞧齐玄素,只见他面无表情,并无掩鼻动作,不由心中一凛。
他是有眼力的,这种对于恶劣环境完全不在意的人,多半是真正的亡命徒,不好招惹。
乞丐带着齐玄素来到一处不起眼的窝棚前,敲开了门。
守门的汉子堵着门框,露着漆黑的护心毛,眼神不善地打量着齐玄素。
乞丐摸出了一把如意钱,塞到这汉子的手中。
汉子这才侧开身子。
门后别有洞天,并非是想象中逼仄、狭窄的房屋,而是一条类似于矿道的通道,光线昏暗,不知通向何处。
乞丐领着齐玄素走入通道之中,大概有半里左右,出来的时候已然身处一座城中之城。
说白了就是一处位于城内的棚户区、贫民区,无数棚屋连成一片,四通八达,如同迷宫,又与外面的繁华城区泾渭分明。逼仄,混乱,暗无天日。
有人称其为另外一座金陵府,虽然位于地上,但仿佛地下之城,见不得光,真正的鱼龙混杂,没有律法,也不讲道义,不过有规矩,却不是朝廷的规矩。哪怕是青鸾卫,也不愿意踏足此地。
至于道门,没有愿不愿意,只有必不必要。若有必要,休说这些下九流的人物,便是上九流的大士绅也说灭就灭。
乞丐再次扭头望向齐玄素。
齐玄素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摩挲着腰间的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