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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一一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1 / 2)

“孤赐你旌节、金令,允你便宜行事……先予夏州宣旨,待见过高肇,无论他降与不降,你即刻南下,先至关中。到时可遣泾州别驾杨舒为使,出使西海……”

稍稍一顿,高英猛的一咬牙:“若李承志不应,或是杨舒亦如崔光、魏子建一般似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你便先抵吐谷浑,再由敦煌入柔然……若是蠕汗丑奴不允,你再入高车并高昌……”

便是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高英依旧残存着一丝幻想:万一李承志念二人之旧情,更或是不愿玉石俱焚呢?

但元澄早就绝了念想,反而一脸决然:“臣遵太后命!”

三月前遣崔光入凉,高英与元澄、元诠就商讨过无数次。若李承志原降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他不原降,那就只能出此下策。

予情理而言,元魏的拓跋氏,吐谷浑的慕容氏,包括柔然王室郁久闾等,皆出自鲜卑。便是拓跋氏逐步汉化,但比起南梁,元魏皇室与另外两家有天然的亲近感。

是以高英也罢,元澄与元诠也罢,都倾向于向胡族借兵。

至于借兵的筹码,则是自关中运来,之后又东拼西凑的千万余石粮,两千余万匹麻、绢等。除此外,还有万余副俱甲,并附经李承志改良的锻兵之术。

粮与甲也就罢了,关键是锻兵之术,予还未开化的柔然而言近如至宝。

朝廷此举与饮鸩止渴、授敌予柄无异,但已至如此局面,若是不借兵这天下必失,元魏必然灭国。若是向胡族借兵,至少还能苟延残喘一时三刻,是以高英与元澄都已顾不得了。

见元澄应下,高英又看向元诠:“安乐王!”

元诠微微一颤,连忙应道:“臣在!”

“任澄王离京后,军政两务便由你暂代,若有不决之事,需即刻秉奏,万不可自做主张,或是有意懈怠……”

“臣自当事无巨细,日日予太后秉呈!”

“嗯!”

高英轻点了点头,“若高氏归附,北地与六镇安定之后,你就要着手将京中之粮、甲运往关中。等胡军入境,再迁你为监军,掌负与外军联络之务……”

元诠嘴里直发苦。

这是怕元澄一个人背不动这口锅,所以又拉自己也当做垫背的?

但形势不由人,元诠哪敢说半个“不”字?

他心中暗骂,脸上却不动声色,很是恭敬的应下:“臣自当竭心尽力!”

“如此最好!”

脸上仿佛戴了面具,高英不见半丝悲喜,又朝着元澄遥遥一福:“值此风雨飘摇,存亡继绝之际,万望王叔以江山社稷、祖宗基业为重……”

若顾了江山社稷与祖宗基业,自然就不计较个人之得失。至于名节,更是连屁都不如。

太后,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元澄心如死灰,五味杂阵。有心回应一句,嗓子里却如塞了一块布,噎的他说不出半个字。

无意识的“唔”的一声,元澄重重的往下一拜。

“宜早不宜迟,尽快启程吧!”

高英硬是挤出了一丝笑,目送元澄与元诠离殿。待二人刚刚迈下台阶,殿外的黄门堪堪合上宫门,就如抽掉了所有的筋骨,高英如一滩泥一般的瘫在了大殿之上。

五官扭曲,似是挤做了一团。泪水仿佛泉涌,不停的往下流。嘴张的如同罐口,上颚的小舌一颤一颤,嗓中发出“呃呃”的怪响。

乍一看去,如疯似傻,狰狞如厉鬼一般。

小皇帝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尖叫,手忙脚乱的往后爬。

秦松就侍立在一侧,三步并做两步,忙将高英扶起:“太后……太后?”

连唤了三四声,高英殊无动静。秦松又急又怕,猛一咬牙,曲起大拇指掐向了高英的人中。

足足三四息,才听高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只手如铁钳一般抓着秦松的双臂。

老太监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仿佛要断了一样,偏偏还不敢呼痛,只能苦苦忍着。

他又低声唤道:“太后……太后?”

高英依旧如失魂一般,双眼紧紧盯着殿顶,嘶声哭喊道:“李承志,你为何要如此逼我?”

……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四野皑皑,浑然一色。正值午后,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的白光映的人眼难睁,也逾发的冷。

金明郡距夏州州城统万城还不到两百里,奚康生与崔延伯率军,足足将元澄送出了一百里以外。

再往前数里便是长城,已隐约能看到边墙的轮阔。而夏州的轻骑就在墙内游戈。

再要往前,就不是招抚,而是进逼了。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二位,请回吧!”

元澄双手抱拳,朝着奚康生与崔延伯深深一拜。也不等二人回礼,便踩着锦墩登上了大车。

郦道元也抱了抱拳,登上之后的一辆。又听一声“起驾”,数百甲骑护着仪仗,浩浩荡荡的往北行动。

当先一骑挚着圣节,其后一骑由挚使旗,之后才是五色旗、金瓜、宝顶。

而前前后后,只是车驾就有十八辆之多。若论规模格,已然是“天子小驾”的程度,可谓给足了元澄颜面。

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元澄定愿如先帝之时,被困了京中做了闲散宗室,也不愿要这一时半刻的风光。

二人坐在马上,目送元澄远去。也就走出了两三里,便有夏州甲骑迎了上来,稍一停顿,足两三千骑护在左右,进了燧城。

奚康生皱着眉头,狐疑道:“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两日相处,老夫总觉得首辅话里话外,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味,莫不是怕高肇恼羞成怒,鱼死网破?”

怎可能?

“高肇老谋深算,狡诈如狐,素来谋定而后动。如今已知朝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焉敢孤注一掷?”

崔延伯捋着胡须沉吟道,“依下官之见,任城王所虑并非此事,应是另有所忧?”

那就是为劝降李承志发愁了。

也不只是元澄以为,但凡对其知之一二之辈,就如奚康生,又如李韶、杨舒,无不认定李承志必不会受朝廷招抚。

不然绝不会拒不于崔光、魏子建相见,却先将元鸷与罗鉴打了个落花流水。

而且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铢锱必究。元澄虽不似高肇、元英一般屡次置他与死地,但也为罪魁祸首之一,是以元澄此去便是无性命之忧,也必然会受些折辱……

这么一想,好像就能说的通了!

奚康生暗暗一叹:“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我只需谨遵朝延钧令:若是三日后还不见任澄王回返,便尽起大军,玉石俱焚……”

真要拼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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