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毛鸿宾却被安排留守潼关,潼关陷落后便没于东朝,追从东去的部曲子弟兵们能回来的也是寥寥无几,毛氏因此乡势大损。
这样的安排,说穿了就是坑大户、就是让你去送死。无论是宇文泰的北镇军团,还是追随孝武西迁的洛阳权贵,必然是都不希望关中仍然存在自主性这么强的本土势力,而且老巢就在距离长安一步之遥的渭北平原上。
毛鸿宾死后,虽然毛鸿远仍在朝任职,但也已经不足为患,且毛鸿远在不久后便也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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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这兄弟俩去世后,风光一时的北地毛氏便快速衰落,无论在朝在野都没有一个头面人物代表这一股乡土势力。
这也算是乱世豪强的通常宿命,强如贺拔氏兄弟尚且不免落得为他人作嫁衣裳,真正能够熬出头来、品尝到胜利果实的少之又少。
毛世坚还有一个兄长,率领所部残存部曲在豫西李远麾下担任部将,但其乡土势力却已经几乎被一扫而空。否则凭毛世坚的家底势力,大不必到刚在霸府混出头来的李泰麾下任职,甚至自认为门生。
眼下的建忠郡郡守名为王庆德,京兆王氏族人,即就是沙苑之战前在华州城堵得高欢没脾气的王罴族子。
据毛世坚所言,两家之间应是有些陈年宿怨,因此王庆德到任后对毛氏族人也是诸多针对,使得其族处境更加艰难。
不过就算彼此没有积怨,身为地方长官总也不希望治下存在过于强势的土豪家族。毛氏虽然乡势渐衰,但在地方上影响力还有,毕竟这个建忠郡都是为了旌扬其家功勋而设立的,当然要趁你病要你命。
了解到这些后,李泰瞧瞧前方并骑而行的毛世坚与张石奴,心中也是一叹,你两个还真是难兄难弟。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本身乡势大受打压,这两员并其各自宗族也未必就为自己所用。
关中民风排外,李泰能在商原立足,一者华州作为霸府大本营、军头部曲云集,并不存在什么强势豪强,二者也是因为修造龙首渠大益乡土,才能获得当地乡人的认可与接纳。
对此类乡情争斗,李泰听听也就算了,只要不损害自己的利益,或者没有什么明显的利益可图,他也懒得插手。
毛氏虽然乡情大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白鹿原上还拥有着上百顷的庄园土地,聚有几百户族人部曲,接待李泰所部一行倒也绰绰有余。
不过李泰刚刚剿匪小发了一笔,再加上有柳敏这个财主托底报销,此行携带给养倒也充足,只需借住毛世坚庄上,倒也不需要调用太多物资。
白鹿原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台塬,住户不唯毛氏一家,还分布着许多的庄园村邑,且还有许多窑炉正在滚滚冒烟。
李泰对手工业生产比较敏感,见状后便微笑道:“三原百姓倒是颇乐治业,那些窑炉都在烧制什么器物?”
毛世坚瞧着那些翻滚的烟气,神情中闪过一丝厌恶,垂首回答道:“这都是乡户礼佛、烧冶造像,每年开春元月,诸信徒家都会造像巡行,所以赶在年尾忙碌。”
行佛像之礼,李泰倒是知道。北魏后期祸国乱政的灵太后胡氏她爸爸胡国珍就是虔诚的佛教徒,八十岁的高龄都要徒步参加此礼,回家后就累得病倒,过不多久就死了。
可现在听到这件事,他心中却陡觉不妙,与柳敏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有忧虑。
丢失的那一批物资,粮帛并诸杂类都是没有明显标识的,唯有那些收缴的金属佛像才算是确凿证据。可如果那些作桉者趁着乡里铸造佛像之际,将那些器物重新熔铸,再想察辨追究那可就难了。
他将自己的忧虑道出后,毛世坚便连忙说道:“乡里能作盛大熔铸造像者只在几处,仆即刻便往走访查探,如果货入此乡,绝不会任由凭空消失!”
李泰闻言后便点了点头,又让柳敏讲述了一下他那分部人事的特征细节,然后避开柳敏,示意毛世坚与张石奴到近前来,低声吩咐道:“访查之余,再看看何处有铸造诸邪佛像的模范,订购几尊。”
霸府虽然毁禁淫祀,但眼下政策执行主要针对寺庙,下沉乡里还需要一段时间,乡里应该还有此类工艺。
李泰做事向来两手准备,能追查到真凶并追回失货当然最好,可若是不能,他也不能白跑一趟。旧的没了那就找新的,反正佛爷们阔的很,他也不挑,钱粮入袋那才是真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