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家产再多,也犹如浮萍无果,明月无根,经不起折腾,说到底,田地还是我等安身立命的根本。
乾人一张告示就要将我等的田地分了,这不是掘我等的根嘛!”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一众士绅的共鸣。
众人皆是望向赵守正,附和道:
“是啊,赵老,我情愿他们把府上的那些金银财宝,古董字画抢走,也不想这祖上传下来的田产分给穷人。”
“如今剑南道是乾人当家作主,朝廷发的俸禄送不到我等的手上,没有田地,我等怎么活啊......”
到场的士绅绝大多数都曾在朝堂上做过官,致仕以后,还能领到原先一半的俸禄。
赵守正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饱经沧桑的眸子环视一周,苍老的脸庞显得无比平静,缓缓的吐出一句话:
“老夫只有四个字送给诸位。”
众人见赵守正说话,全都望向了他,目光中带着希冀。
希望这位曾经位列公卿的前户部侍郎,能给出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
赵守正略显浑浊的眼睛,迸发出一道精光,一闪即逝,缓缓道:
“知足常乐。”
说着,握住手里的鸠杖,缓缓的站了起来。
知足常乐?
是说他们太贪心了吗?
这些田地本身就是他们的祖产,他们想着留下来,不是人之常情,这算什么贪心?
若不是这个意思,又会是什么意思?
其余士绅还在品味这四个字的意思,见赵守正起身,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赵老。”
赵守正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理会的意思,只是淡淡的道:“好自为之。”
说完,握着鸠杖,颤颤巍巍的朝外面走去,步伐很慢,身子微微晃悠,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其余士绅见到这一幕,全都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多说,又坐了下来。
“看样子,赵老是不打算掺和此事了。”
“人越老越是怕死,赵老年逾古稀,想要安度晚年,倒也是人之常情。”
“今日安仁府有头有脸的都在这儿坐着,就算没有赵老,怎么也能商议出个对策。”
“要我说,还是送银子最合适,如今霸占安仁府的不过是一些粗鄙不堪的武将,这些人最好对付,只要给足了银子,什么都能给你办成。”
此话一出。
众人皆是露出思索之色。
“乾人没有屠城,说明乾国皇帝给了他们旨意,不能胡作非为,只要他们还按照规矩办事,送银子就准没错。”
“有点儿道理,咱们也不为难那些粗鄙的武将,银子送到,田地照样要分,不过这清丈田地总归需要时间,什么时候能分好,就不一定了。
只要往后拖,拖到朝廷的大军收复剑南,原先什么样还是什么样,那些穷人别想分走我等的一亩田地!”
那名士绅说到这,顿了顿,环顾一周,道:
“如今战乱四起,银子是硬通货,谁手上不缺?那些武将也是一样,咱们十几家,一人出个几百两银子,凑够一万两,到时候派个人,交给城里的那些武将,诸位说,可好?”
另一名士绅听见这话,犹豫道:“如今剑南道毕竟是姓唐的说了算,绕过她,是否不太妥当?”
旁边的士绅回答道:“那姓唐的原先不过是个青楼的花魁,做了乾人的狗,才有今日这般权势,你觉得她会为了一万两银子,背叛自己的主人?”
“所言甚是,送银子,还得从那些武将入手!”
话音落下。
一名大腹便便,名叫沈冠的士绅摇了摇头,叹气道:
“诸位将事情想的简单了。”
其余士绅听见这话,脸色一冷,回道:
“在我等看来,倒是沈兄将事情想的复杂了。”
沈冠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在心里叹息一声,环视一周,解释道:
“诸位这几日住在府上,没有见过乾国的那些武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脾气,区区一万两银子,在他们的眼里就如同粪土一般,怎么可能因此违背乾国丞相的命令。”
士绅们听见这话,心中都是不屑一顾。
还以为要说什么呢。
感情是嫌银子太少!
这还不简单,再多凑一些就是了!
一名士绅站出来问道:“那以沈兄的意思,该凑多少银子呢?”
沈冠听见这话,想起前几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不争不抢的乾国将领,心里莫名的烦躁,有些不耐烦的道:
“凑多少银子也没用,这不是银子的事!那些乾国将领压根就不在乎银子!”
“不在乎银子?”
士绅们听见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世上还有不在乎银子的人,我等今日还真是长见识了!”
莫说是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武将,就连朝堂诸公,甚至是陛下!
哪有不在乎银子的!
别的不说。
就说这安仁府可还开着几家官店,那挣得银子,都是送到了宫里。
陛下又是开源节流,又是推行新政,但在这银子的问题上,也没见照规矩办事。
皇帝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武将呢?
士绅听沈冠说的话,只觉得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