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一回,郭宁数日前就下定了决心,不能扔着李云等人不管不顾,更不能坐观辽东的局势变化,指望运气来维护己方的利益。
定海军既然踏足辽东,就一定要有所作为,要敢于在混沌而复杂的局势下主动出击,用自己的主动来引导局势,进而攫取己方该有的东西。
但究竟怎么做,郭宁其实一直没想通。
这几日里,许许多多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旋生旋灭,直到此会儿,张阡都已经进了府邸,纥石烈桓端就在里头,郭宁又一次从头想起。
趁着辽东乱局,攻杀纥石烈桓端和温迪罕青狗两个,拿下盖州和复州,然后和蒲鲜万奴和平相处。这是一个法子。
但放着近在迟尺的山东,转而图谋盖州复州的土地和人民,其实并没有多大意义。定海军要保持在辽东的存在,保障己方的商业利益,有一个合厮罕关用以驻军和驻留船队,足够了。
何况蒲鲜万奴根本不可能在蒙古人的眼皮底下自立,当他的势力被蒙古人倾覆,难道定海军要隔着大海,在复州和盖州与蒙古人纠缠死战?
这法子不行。
第二个法子,则是调动强大兵力,一举摧破蒲鲜万奴的力量,以定海军的武力鲸吞整个辽东。
听赵决的说法,来州那边,竟然把六个精锐的都指挥使司全都动员了,保不准他们以为,我郭六郎会举定海军之力,在辽东掀起风涛,大干一场。
但这也太疯狂了。辽东所面临的诸多难题,不是厮杀能解决的。偌大的金源内地,数千里方圆,数百万异族,己方一旦卷入,也绝非三年五载能见其功。而在这个过程中,还得顶着蒙古人的直接威胁,谁知道最终的结果会如何?
别人不说,移剌楚材一定偷偷地求神拜佛,盼着我清醒些,别拿自家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开玩笑。
这法子也不行。
这样看来,也只有第三个法子了。
排除了不可行的法子,剩下的自然就是可行的法子。不过,这个法子不仅有点冒险,还有个为难之处,那就是,必须得到辽东地方的实力派完全信任,需要他们全力支持才行,哪怕这些人有一丁点的三心二意,都会导致计划的失败。
这种与人沟通协商的嘴皮子功夫,我不是很擅长……要是进之先生在这里就好了。但我郭某人也和人谈判过数次,我有自家习惯的做法,那做法还挺有用,未尝不可以试试。
郭宁重重地吐了口气,下定了决心。
他俯下身,问一名仆役:“待客的地方,就在二门后头,对么?纥石烈都统,还有温迪罕知府两位都在那里,对么?”
那仆役笑道:“是,是,不过,几位将爷休息的地方在偏厅,还请将爷们……”
郭宁勐然催马,向着府衙内勐冲了进去。
见他忽然行动,随行的骑兵们紧随在后,便如一道旋风卷入了院落。而上百铁蹄此起彼伏的轰鸣如海潮拍岸,在高墙之间往来回荡,更添威势。
谁能想到都统府门前会有这样的事?
在都统府内外值守的复州士卒们,几乎全都目愣口呆,就只干看着骑兵们疾驰,待到有人反应过来,举了举手里的刀枪,那一队骑兵早就冲进去了。
而满脸笑容站在堂前迎接张阡的纥石烈桓端更加莫明,皆因本来安静的院落里,忽然被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占据了。更有一名高大骑士策马直冲上台阶,就在纥石烈桓端面前俯身下来,看一看他,再看一看温迪罕青狗。
这高大骑士来得勐恶异常,而身后骑兵的杀伐之气简直扑面而来,温迪罕青狗双脚一软,已然跌坐在地。
纥石烈桓端是久经沙场的武人,猝然遭逢大变,犹自保持镇定:“你们是什么人?”
张阡在他身旁轻咳了一声:“纥石烈都统,这位便是定海军的郭节度。”
“什,什么?你是郭宁?”
纥石烈桓端正在焦虑的时候,闻听只惨然道:“定海军也造反了么?你和蒲鲜万奴是一伙儿的?”
郭宁居高临下地瞥了眼纥石烈桓端按在腰刀上的手掌,他问道:“纥石烈都统,你是朝廷的忠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