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温仰天打了个哈哈:“若没有十成把握,这事哪里是能说的?诸位,黄定在济南,随时可以牵制住天平军节度使黄掴吾典;而尹昌稍有动作,就能让山东统军使完颜撒剌进退不得!不瞒各位,甚至李铁枪起兵,也都在我家元帅算中。此番我军不动则已,动必风云变色!山东境内,绝无抗手之人!”
几名寨主皆道:“元帅真是深谋远虑!”
夸赞了几句,忽然有人道:“定海军郭宁呢?”
众人的话语声顿时一停。
那说话之人又道:“完颜撒剌、黄掴吾典等人,动不动拥兵数万,看起来威风凛凛,可蒙古军来时,这两人龟缩城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我看,他们都是纸糊的灯笼,草扎的神鬼,看起来吓人,其实只能吓唬田间鸟雀。”
众人连连点头。
“又如宁海州乌古论荣祖、莒州亨嗣、密州移剌古与涅等,要么是刺史、判官,要么是地方镇防千户,更不值一提。咱们平日里懒得和他们计较,真要发起狠来,杀他们便如杀一只鸡。”
众人继续点头。
“可唯独这郭宁……”说话之人看看四周同伴:“他是能和蒙古军硬撼取胜的恶虎!谁敢敌他?”
众人沉默。
要说郭宁的兵力,其实没多少。在场众人手底下多的是探子,知道郭宁带来山东的,一共只有六千步骑,后来大肆扩军,顶多只到一万。
光是杨安儿此刻聚集在校场里的豪杰人物,各自回乡号召,便能一口气带出十万人以上的巨大力量。他们再打破几个城池,挟裹城里的居民,兵力扩充到二十万也不难,加上刘二祖、李全的兵力,那更得翻着倍的往上滚。
几十万人的力量,放在史书上,那都是开基建业的帝王才有。退一万步,那也是赤眉、铜马、黄巾、黄巢,至少痛快过一场的。所以,谁也不怀疑,杨安儿、刘二祖再加上李全的力量足够扫平整个山东,建立起赫赫功业。谁也不会把朝廷的兵马放在眼里。
大面上的局势如此,但说到具体的敌人么……
众人最讨厌的,便是郭宁这种盘踞一地的精兵猛将。这种硬骨头,不是说一定啃不动,但没人愿意去啃。
既然要造反,大家各自招兵买马,扩充势力。谁的兵马多,谁就地位高,谁的兵马少了,嗓门再响也没人鸟他。谁若是轮到了对付郭宁,一仗下来损兵折将,吃的亏算谁的?难道还指望别人扣扣索索拿一点出来,弥补给你?
不可能的。
那问题就来了。日后杨元帅或者刘二祖、李全他们,各自称帝称王,享受荣华富贵。偏我打过一场硬仗,从此一蹶不振了,啥好处也捞不到?
那可不成。
在场众人要么是绿林豪杰,要么是地方强人,能做到这程度,有一个基本的原则,那便是决不能被人当刀子使,更不能用自家人的血肉去换取他人的荣华富贵。
说话之人眼看着没人回答,也有些急了,提高嗓门道:“难不成杨元帅全都算到了,只漏下一个郭宁?那可不成!咱们要办大事,可不能有这么大的疏漏!”
正嚷着呢,杨安儿和几个大头领从校场对面走马回来。
杨安儿没听真切,只哈哈笑问道:“什么疏漏?哪来的疏漏?”
那人待要再说,山下号角声连番响起,浑厚的声音在山间往来回荡,宛如浪潮连绵不断。
杨安儿脸色肃然,一摆手:“刘二祖来得好快!诸位,随我排开仪仗,下山迎接!”
“仪仗?什么仪仗?”有人问道。
话音未落,李思温抬手作势。
校场内外,数百鲜明甲士手持刀枪斧钺现身,在他们的簇拥下,数十面各色旗帜齐齐扬起。
最高大的一面黄旗,上书“山东路统军大元帅杨”九个大字。其余各面旗帜,或曰元帅,或曰将军,或曰都统,或曰都尉,赫然把各人的官职都定下了。
对这些职位,众人有提前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但此时仰面观看,俱都觉得威风异常,无不欣喜。
起兵造反,可不就为了这个吗?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