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你是怎么发现,世辉兄不是我们本地百姓的?”郭宁问道。
许猪儿紧张得满脸通红:“他,他不懂规矩!”
郭宁随手拿个水杯,让许猪儿喝两口:“莫慌,具体讲来。”
原来自从定海军抵达山东,掌控了大批百姓,移剌楚材就不断分派部下吏员,向百姓们宣扬定海军中陆续制定出来的规矩、制度。这几日里,随着各地百姓渐渐归附,移剌楚材招募来一批新的书生,于是在宣讲上头,愈发用心。
那其中复杂的,许猪儿听不懂,也记不住。他和与他一样的寻常百姓,印象最深的只有几条,比如在道路上行走时务必靠右,比如严禁随处便溺之类。
这些都关乎日常生活,本地军民百姓或者会有怨言,觉得多此一举,却大体遵循,更没有不知道的。
偏偏张荣一点都不知道,所以他在港口周边的走动,自家觉得毫无破绽,早就让外人看着碍眼。
更重要的是,张荣自称随着郭节度打过仗,杀过蒙古人,看样子也确实是个习武之人。但许猪儿对他说了自家经历、说了自家在战后获得的赏赐,张荣只随口附和,却明摆着不知道军户、荫户的体制……
这不是明摆着在自己脸上写了“外人”二字么?
还很像是意图不轨的那种。
听得许猪儿这么磕磕绊绊地说着,张荣连连摇头,身边燕宁、严实等人也都苦笑。
说到最后,许猪儿浑身大汗,额头汗水擦了三五回,但他仰着头,对郭宁道:“定海军给了我们田地,莱州就是我家了。外人想要在我家闹事,那可不行!”
郭宁哈哈大笑。
他拍着许猪儿的肩膀,大声道:“你没抓住奸细,所以赏赐不能给你。不过,你的名字我记住了,好好做!”
说到这里,郭宁瞥了张荣一眼,笑道:“世辉兄怎么说?”
张荣下船来的时候,特意没带随身行李,轻装行动。这会儿自然有人将什物送到,不至于他两手空空。
当下他解下腰间的配刀,交给许猪儿:“定海军的赏赐有多少,我实在不晓得。不过,这把刀是好刀,就当是我的赔礼吧,想来抵得过赏赐了!”
许猪儿看了看郭宁脸色,才把配刀接过。
他力气不大,配刀却重,拿在手里,立刻一沉。连忙加上几分力,才牢牢捧住了。
“张大叔看起来不像恶人。不过,外人想在我家闹事,肯定不行!”许猪儿郑重地道。
张荣颔首:“说得好,说得好。”
郭宁又指那个挑衅许猪儿的壮硕少年:“你,过来!”
少年脸色惨白近前。
“你是余孝武的堂弟……余孝武随我转战南北,这回又在固守海仓镇的时候战死,我很痛心。不过,海仓镇最后被我们守住了,对么?”
壮硕少年挺胸答道:“守住了!”
“蒙古人兵分两路而来,一路兵马万人猛攻海仓镇,被我们拼死抵住。你可知道另一路有多少人马?在哪里?”
少年稍稍愕然。
郭宁继续道:“那一路人马有七千多!你说,那一路兵马如果也到了海仓镇,咱们守城的时候,是不是会更艰难,会死更多的人?但为什么没来?是因为行军到益都的时候,郭仲元指挥使带兵将之击溃了!许猪儿的兄长许狗儿,便是仗义出战的山东好汉,他便死在那一战里!”
郭宁自家出身普通士卒,一向把每一名军中将士当作自家袍泽兄弟。他几乎认识每一个河北溃兵,后来在直沽寨,也和应募而来的中都士卒们熟悉过。这会儿他随口说起,便把两个少年亲人战死的情形分说明白。
壮硕少年看了看许猪儿,原本隐约有的敌意,好像忽然就消失了很多。
郭宁向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开,让先生进来讲课。
他自己往外头走几步,又回身让那壮硕少年过来,怒斥道:“我刚想到,有一个月没见你了,怎么肚子圆了?吃得太好了吧!”
定海军的供给,无论如何丰富不到供出个胖子的程度,那必然是自家开了许多小灶。看来余孝武死后,他家里的生活倒没受影响,这个作堂弟的,也实在是心宽。
壮硕少年尴尬地道:“还,还好!”
“晚上从学堂里出来,去校场跑步!每天跑十圈!”
郭宁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脑壳,啪啪作响:“人要结实,才好上阵厮杀!你好好练着,少给我惹事!”
壮硕少年简直快哭了:“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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