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在这座弹丸小岛四周的不再是碧海蓝天,不再是清澈海水。烈焰下硝烟滚滚,天空不再纤尘不染,蒙上了一层层灰蒙。
原本清澈的海水,也变得每一道波浪都是血红。海面染成了殷红,断板碎木,还有折断的桅杆,灼烧过的帆布随处可见。
看得出来,这几日在小岛四周都发生了惨烈的战斗。只是九幽国的彼岸花旗帜,依旧耸立在岛上各地。
北地,玄水湾中也是满目狼藉。这三五日以来,酆都大军的主力,几乎都从此地进攻而来,龚明义更是亲自船头督战,激励士气。虽然几经激战,还未占领半寸滩头,只得在今早天亮雨歇时暂且退去,但玄水湾已经被打成了粉末。
岸上全无任何防御工事,塔楼炮台尽数成了残垣断壁。滩头上更有不计其数的铠甲和破烂兵器,横七竖八的躺在被炮火轰炸后,多有焦黑弹坑的沙滩上。
就像是退潮后,没来得及游回海里的鱼虾。
九幽国的士兵不顾连日作战的疲惫,开始打扫战场。但每当看到沙滩上,战友们死去后留下的锁子甲,无不是黯然伤神。
站在玄水城头的英招,看着城前一片满目疮痍,使劲攥紧了双拳。手背上几条青筋暴起,拱起了他手上粗糙的皮肤。
“大帅,为将者最好不要露出这等忧心忡忡的神色。”站到了他身边,七尺八寸,容止出众的嵇康白衣飘飘,注视着英招紧锁着的眉头,悄声道:“否则将士们的士气会低落的。”。
嵇康,这个曾经对酆都大帝俯首称臣的人魂,终于在九幽国察查司的地牢里,把五石散的毒瘾给完全戒了。
萧茯苓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戒毒后的嵇康不再是瘾君子不说,对北阴朝也彻底死心。他开始效忠于九幽国,在提出几条利于九幽国发展的谏言,以表忠心后,萧石竹把他从幕后幕僚,提拔成了一员鬼将。
虽然还未曾给他兵权,但在朔月岛的保卫战开始前,萧石竹就把这个熟悉酆都鬼兵作战习惯,和了解龚明义的人魂急调到了英招身边。
这几日的的激战,正是有嵇康提出以飞雷车群起攻之,轰击贯月槎,不管地面作战的计划,才使得龚明义的数百贯月槎要应付数万飞雷车,始终无用武之地,也无暇顾及地面和海面上的战争。
同时使得朔月岛上坠星炮,不必用来防空,使得岸上九幽国火力提升,打得北阴朝大军最终只能放弃了多次占领的滩头,再次像下饺子一样,统统被赶下海去。
只是就算这样,九幽国还是在酆都大军的猛攻下死伤惨重。几日奋战下来,数万鬼兵魂飞魄散。岸边防线,几乎化为虚无。
这正是英招心疼的地方。
迎着卷起血腥的海风,英招默然不语,眉头依旧紧锁。
“我大军水师还未出动,空骑兵和飞雷车几乎无损。”看出了英招心疼的嵇康,顿了顿声又道:“但龚明义战船损失上万,军士死伤多达十万众,不得不围岛不战,休整大军,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嵇康所说不无道理,九幽军确实用小的伤亡抵抗住了酆都军一次又一次,狂风骤雨一般的猛烈进攻。
英招在冷静中仔仔细细的思索一番后,眉头缓缓展开,在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嵇康后,收起了忧心忡忡的神色,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也对。酆都军不会轻易的撤退,他们还会卷土重来。而你对酆都鬼兵最了解,不如你再给我分析分析,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
嵇康这次没有急于回答,只是注视着城外满目疮痍的沙滩愣愣出神,思索了起来。
英招也再次转头眺望着城外海滩,以及海湾方向还飘着的狼藉。两个鬼都知道,滩头肯定还是酆都军下一个目标。只是暂时不知道,龚明义下次的战术是什么?
强攻?夜袭?还是其他?
“酆都军下一次的目标还是抢滩,不夺下滩头他们没法继续深入岛上腹地。”许久之后,嵇康迎着卷起淡淡血腥的海风,继续目视着前方说到:“既然他们要海滩,那我们不如暂时放弃一下滩头,反正也没有防御工事还在滩头上,以其抢修不去放弃。土地我们丢得起,但酆都军必然要为抢夺这些土地付出代价就行。”。
英招暗中一怔,还以为嵇康会给他什么好建议,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但他依旧保持着镇静神色,快速冷静下来后,在嵇康语毕就不言语的沉默中思忖片刻,若有所思的问到:“你是说给他们来个顺水推舟?就让他们直接抢滩?”。
“应该说是树上开花。”眯起双眼的嵇康,眼中两道夹杂着杀意的冷光,直扑向了身前城外的沙滩上:“反正知道酆都军必然还来抢占滩头,我们就借局布势,把这滩头变成一个取他们性命的修罗场。”。
英招毕竟是战场上,一刀一枪锻炼出来的老将,一听此话立刻恍然大悟,也目不斜视的注视着前方城外,一字一顿的道:“我大概懂了,你的意思是炮台等防御工事稍微修建一下,作出我军忙于重修,但因为时间还没能完成的假象,让酆都军觉得抢滩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