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唯有提到此事,这位街主面皮当中才浅浅生得些许波澜,抬眉眼看向眼前醉里少年,从容道来,“但既然是八方街枝繁叶茂,自然就容易招风引祸,自前两载起,便是有不少来历冗杂纷乱之人,欲要试探一番我这街主的深浅,明枪暗箭,总也防不胜防,若是那日之间不曾有你这少年郎相助,恐怕还当真要让旁人试探出深浅来。”
少年也不曾急于搭话,而是先行捧起眼前茶盏,不错目望向茶盏底处,神情不由得一滞。
穷奢极侈事,少年也曾见过许多,不说是旁的地界,只颐章皇城当中掷千金买清倌一笑,二万钱换得小碟珍馐,便已然是见惯的寻常事,更莫说什么一座新起宅邸仅是飞檐便需等重金银堆砌,才可算是富贵,与邻里攀谈时节尚不算掉价,更何况是皇城外头街畔府邸,更是寸土寸金。但纵使见过许多巧夺天工器物,挥金似土,也是不曾见过这等精妙茶盏,盏底印有一尾红鱼,随茶汤走转,竟似是游弋于盏底处,神态鲜活,连同尾脉都是纤毫毕现,通透分明,不消上好眼力,便可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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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来,街主算是花费许多银钱,将在下变为身前人,也好遮挡住街主一身本事,如此说来,倒也是手划算的买卖。”少年摇动杯盏,将茶汤饮下,一时明了,并不曾生怒,倒是盯着空当茶盏之中那尾归复平静的红鱼,咧嘴笑道,“如此说来便是赚得街主好大便宜,好在是不曾肆意花费,不然到日后更添愧意,反而不好。”
街主一眼不瞬打量少年面膛,可原本预料之中少年本应当流露出的拘谨或是不自在,竟是丁点也无,就好似是即便眼下自个儿这位街主将少年名头扒去,逐出街后,少年也是分毫不曾在意,两眼当中除却释然之外,再难瞥清丁点异状。
凭街主岁数,当然是见过许多世间形形色色人,但如此年纪便可将事瞧得如此事不关己,淡然不挂心间的,实在少之又少,一时自然是狐疑片刻,不过旋即又道,“话虽不假,但如此数月下来,前来八方街周遭寻衅滋事,妄想借自个儿身手同少侠过招,谋得些许好处,最好取而代之的江湖中人,可当真是不少,既然少侠不曾败过,这位置自可坐得心安理得。”
“那在下便是先行谢过街主。”少年呲牙笑得很是随性,耸耸肩头,“其实既然是只需在下替街主分担些眼光,大可不必耗费如此多银钱,身在江湖当中闲散惯了,也无需什么金银囤山,累帛成海,大半银钱在下已然是赠往别处,助无家百姓安居,助贫病之人渡苦,虽是不曾假借街主名头,说到头来借花献佛算不上什么义举,但总也是利大于弊。”
早在当初少年出手相助时节,便是发觉这位八方街街主算计奇深,虽是遇袭,但周身左右实则却是有暗侍护卫,只不过是瞧得少年手段实在高深,便将潜藏左右暗侍护卫撤去,佯装落荒而逃,图的大抵便是明面示弱,令周遭步步紧逼之人,略微松弛些心神。故而即便是少年身在这八方街中每月俸禄奇多,将金银送出城外,也并未曾借八方街主名头造势,惟恐受人猜忌,以至于再度兴风作浪。
而言罢过后,皮相俊朗的街主却是并不曾接过话来,反而是看向少年掌心虎口当中深邃茧痕,自个儿也是端起新茶茶汤饮尽,云淡风轻问起。
“少侠大抵是使剑的好手,虽说是那日多以拳脚伤人,且期间曾夺枪数柄,但瞧使枪架势,绝非是内行人,只凭筋骨力道与熟稔拼斗取胜,再者而今匆匆一瞥,望见手掌茧,便是可大抵猜测出个一二来,却是不知为何偏偏不用剑,在我看来很是古怪。”
少年登时便神情很是难为情,咳嗽两声,顺带将眼前那方红鱼茶盏揣到怀里,起身离去。
“剑太难使,怎么也学不精,告辞告辞。”
身后街主哑然失笑,瞧着少年翻身上得青牛背影,心境竟很是舒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