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见女儿伸手来扣自己脸,自然不等其动手,顺势从脸上扯下人皮面具来。
这本来面目露了出来,神情潇洒,李莫愁见他这等形貌风姿,心想难怪能生出黄蓉这般仙女一般的女儿来!
黄药师见女儿已将面具抢在手里把玩,发现其不但周身无恙,而且姿容明艳,大胜往昔,心下高兴。
眼中神光却不由直射郭靖,见他一脸呆滞,只顾瞧着场上,对自己好似视而不见,眉头一皱,心想:“傻小子谅你也只能瞧个热闹,在这里装个什么?”
目光挪向女儿,见她也从郭靖身上收回目光,不禁摇头道:“还是这么不争气。”
黄蓉闻言,知道爹爹说的是华筝之事,只得忍住悲戚,将面具还给爹爹,手捻衣角,说道:“爹,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黄药师不禁叹了一口气,便将目光重新放在了斗场上。
顾朝辞约战“全真七子”,黄药师本就知道,面对这场大战,饶是此老性情乖戾,也忍不住匆匆赶来观战。
但他不愿见外人,是以早早到了,就在树巅观看。可看的一久,不禁思潮起伏,又听老顽童分析天罡北斗阵,他自己上次未能破得此阵,深以为憾。
可黄药师才智过人,又精通天文术数、阴阳五行之学,牛家村一战未能破得全真七子北斗阵,事后凝思多日,即悟到了此阵根本破绽之所在。
心知只须抢到北极星方位,北斗阵散了便罢,否则他便坐镇中央,带动阵法,以逸待劳。但没想到,顾朝辞也知道了破阵之法,可说来容易做来难,这“北极星位”随着阵势变动,一闪即变,断难抓住,自己想的有些过于简单了。
这时周伯通勐然失惊道:“原来如此,老顽童说漏了一合。”
李莫愁不禁大声问道:“什么合?”
她所为一切,就是想让顾朝辞听见,众人都知道她的意思,但也无人在意。
知道归知道,做到归做到,那是两码事。
周伯通哈哈一笑道:“便是‘意合’,他们七人心意相合,浑然一体,才能发挥绝大威力。否则顾小子一直对着孙不二勐攻,他们正因齐心合力,方能抵抗,若一遇阻碍便各有所想,那绝对会乱了方寸,被顾小子各个击破啦!”
洪七公、黄药师都知其中玄妙,都是点了点头。
而黄药师细观斗场,拧起眉头,叹了口气道:“我自负不世之才,方能看出此阵破法,没想到顾小子……”
郭靖一直在细观八人相斗,进入忘我之境,对几人谈话,充耳不闻。自己老丈人来了,也压根没发现,这时心中豁然开朗,对天罡北斗阵的生灭变化,尽数了然于心,这一勐然醒悟,不禁大声道:“啊,是了,蓉儿,大师兄要抢北极星位,以主御奴,如此一来,他便可以逸待劳,立于不败之地!
可全真七子他们浑然一体,决不容他抢到北极星位!”。
那日他在牛家村疗伤,隔墙见到全真七子布“天罡北斗阵”,先后与梅超风、黄药师相斗,其后与黄蓉参详天上的北斗星宿与北极星,得知若将北斗星宿中“天枢”“天璇”两星联一直线,向北伸展,即遇北极星。
此后又与一灯大师、顾朝辞精研神功,早已悟到天罡北斗阵的不少诀窍,但也只将北斗阵连环救援、此击彼应的巧妙法门,用入自己武功而已。
而今他又看了顾朝辞大战阵法,领悟更深,感觉依据九阴真经中的“北斗大法”,自己一个人都能施展天罡北斗步了,如此值得高兴之事,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要与黄蓉分享。
但这话一出,周围顿时静悄悄的,只有八人激斗的风声,再一看黄蓉给自己挤眼睛,他转过头一看,就见黄药师那双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自己给射穿。不禁很是茫然,又挠了挠头,很是汕然道:“黄岛主,你也来啦?”
黄药师着实有些窝火,这本该是他的高光时刻,怎料一个傻小子,也看出了此时玄妙,还大声嚷嚷了出来,这让他情何以堪?
周伯通本就唯恐天下不乱,一见黄药师对自己把弟神色不善,有心让两人也打一架,不禁笑道:“黄老邪,你也不太行啊!
我兄弟都悟到这一环了,现在的年轻人可都了不得了,依我看哪,这有心不如碰巧,你们两个不如打一架,看老丈人厉害,还是女婿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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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一听这老儿又要挑事,当即大声道:“老顽童,四张机……”
周伯通听到“四张机”,转眼看向黄蓉,见她脸色一沉,瞪眼怒视自己。
也不知怎地,对其顿生畏怯,缩头缩脑地退到洪七公身后,有心问个究竟,又怕黄蓉真的知道瑛姑之事,她若在大庭广众之下,抖落出自己的那些烂事来,老顽童以后不用做人了。
只能腹诽道:“黄老邪与黄丫头,那两颗心子,一个八窍,一个九窍,不愧是父女,老顽童遇上他们,永远只有吃亏的份了!”想到这里,心里酸熘熘的。
而李莫愁与穆念慈听了当世高手的对话,不禁脸色发白,极是担忧。
他们虽看不清几人具体出招,但却能看到诺大的剑圈,白光森森,剑光飞泻,似匹练,似游龙,忽而密布虚空,忽而连成一线,几如闪电。顾朝辞被罩在其中,双方掌风剑气呼啸激荡,战至正酣,那股无形气劲,激的周围都是“哧哧”作响。
旁观之人,都远离开十丈之外,仍能感觉到劲风袭来。
顾朝辞斗到此时,虽然知道李莫愁心意,但也觉不妙。这阵法威力简直超乎想象,他一边乘机进攻,一边想要看准北极星位。但对方阵法变幻无方,而今拆了一百多招,至少变了十六路阵法都不重样,这“北极星位”隐于其中,实在难以抓住。
而且七人招式变化相宜,神气交融无阻,想是他们在一起数十年,早已心意相通,施展这套阵法时,更具神威,而今看来,也只能舍命拼一把了,毕竟无论如何也不能输了这阵,有些事,也不能一直稳健。动念间,掌力稍微减弱。
这时洪七公嗯了一声道:“原来如此。”穆念慈听李莫愁都能给情郎帮忙,她却不好意思做出这事,好似输了一阵,这时也就忙问:“师父,怎么说?”。
洪七公见这个徒儿也开口了,知道她的小女儿心思,哈哈一笑道:“顾小子现在也觉得吃力了,十招之内,他就要缩小圈子,改变战术了。”
黄药师也点了点头,心想:“老叫花功力虽失,眼光却是奇准!”
果然顾朝辞掌力减弱,全真诸子逐渐合围,不到盏茶功夫,八人似已挤成一团。
只见七人剑气纵横当场,一缕缕剑光,便如流星飘絮,飞雪漫天,变幻无定,霎时间布成一道剑网,已将顾朝辞裹在其中。
顷刻间,他身周皆是耀眼剑花,无形剑气更是无处不在。他也是掌出如山,脚踢似椽,招招蕴含雄浑劲力,拆解来招,身法更是诡谲奥妙,穿梭于剑圈之中,掌力拳劲不时就透过剑网反击而来。
转眼间又过数招,全真七子见顾朝辞在剑阵中,仍是不露败像,心中是既惊且佩。
惊的是生怕阵法制不住他,佩服的是对方如此年轻,竟有如此武功。假以时日,必然是天下第一了,至于弟子被辱之事,无论何种结果,好像也无关紧要了。
这时就听顾朝辞笑道:“小心了。”忽朝马玉趋进,这就该天权位的丘处机、与玉衡位的王处一出手,两人顿时两剑齐出封挡。
顾朝辞身子斜转落到二人身侧。两剑落空后,两人匆忙转身,顾朝辞身子又是一转,撞向郝大通,孙不二与刘处玄方要出手,顾朝辞仿佛旋风一般再度避过。
群豪见顾朝辞一味躲闪,似是落了下风,纷纷鼓噪起来。
顾朝辞一步数转,虽未出手攻敌,但所到之处,却尽指天罡北斗阵的“北极星位”。七人不敢怠慢,唯有随他转动。
不知不觉,七人几个转身已然面面相对。顾朝辞看得清楚,陡然连噼六掌,几乎不分先后,击向丘、马、王、刘、谭、郝六人。
六人但觉劲风袭来,好比巨山石墙撞了过来,各自奋起功力,挥剑抵御。
不知怎的,顾朝辞掌力顿消,六柄长剑遇上一股柔劲,贴身而过,唯有丘处机与王处一的长剑,化开对方劲力,挑破了顾朝辞衣服,其余四人毕竟差了数寸。
就这一下,若非六人功力不凡,收剑迅捷,竟要相互在同门师兄弟身上,刺个窟窿。饶是众人知道,在这小圈子中相斗,招招相差只毫发之间,也惊出了一声冷汗,更加佩服顾朝辞艺高人胆大!
可孙不二就惨了,六位师兄齐齐收剑,她却觉一股巨力袭来,便觉一股腥气直冲喉头,双膝发软,几欲坐倒,忽然身子一麻一轻,就动弹不得了。
这当儿,顾朝辞动如脱兔一般,已闯出圈子,手里拎着孙不二,在两丈外站定,气定神闲,风动衣袂,好不吸人眼球。只是腹部、后背的两道口子,有些破坏美观了。
黄药师纵声笑道:“好小子,精彩,精彩!出掌诱敌,毫厘无差,脱身擒人,间不容发,非但武功高明,胆识更是过人,当真了得!黄老邪自愧不如啊!”
洪七公也大笑道:“顾小子,这一手可帅得很啊!”
老顽童摸了摸胡子,一本正经道:“就是比起我来,还差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