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辞知道,他脸上定然带了人皮面具,就这幅装扮,又能一掌打退自己,当今之世,身具这等武功之人,也没有几个。此人若非“东邪”黄药师,他自己都不信!
但他此时却是腹诽不已:“有没有搞错?我在帮你徒弟,人家刚才还小看你,你不但救敌人还要打我?有没有这么办事的!黄老邪!真他妈得够邪!
这种脑回路,都不能用神奇来形容了,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顾朝辞也很是佩服对方武功,他早都想到黄药师可能在这,早就严加戒惕,对战欧阳克时,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可突然间,这人就能出现在自己身后,虽说给了自己一掌,但显然并非是要伤自己,目的就是救下欧阳克。他若不这样做,也肯定救不得对方。
穆念慈见顾朝辞没事,这才转头看向来人,见他这幅怪相,也不知他是从地下凭空钻出来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如此奇诡万状的出现,不禁暗暗称奇,可随即心头大震。
她深知顾朝辞这月余时间,武功突飞猛进,与七公都能对战好多招,不落下风,竟被来人一掌,打的飞出这么远,这人武功之高,不言而喻,心下也不禁有了几分惶恐。
“你们几个小鬼,当下还不赶紧,束手就擒,还要本大侠动手么?”
此时他与顾朝辞、穆念慈、梅超风距得极近,梅超风最远也不过五丈,可这说话声不但飘飘忽忽,似是从老远的地方传来,那每个字,也好似一根尖针,刺入听者耳朵一般,语声竟别有一种慑人之力,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顾朝辞也是眼神一凝,他岂能不明白,这是黄老邪,以上乘内功催发出来的声音,就好似“腹语术”一般无二,明显不想让梅超风,听出本来声音罢了。
顾朝辞见他有此闲心,也有心陪他演一把,若能好好交番手,对自己也有好处。
毕竟洪七公第二次与自己交手时,明显有意留手,或许是怕太过打击自己,打得也不过瘾,今天遇上这位,倒是个好机会。
遂向前踏了一步,将穆念慈掩在身后,昂然道:“阁下又是哪位,口气如此之大?
看你武功不弱,也不是无名之辈吧?
这桃花岛与白驼山之事,你都敢伸手架梁子?真不怕桃花岛主找你算账吗?”
梅超风也是手持银鞭,边走边做,侧耳倾听状,很是疑惑道:“顾小子,这人站在哪里!我怎听不到?”
这话一出,穆念慈心中很是忧虑,这梅超风何等耳力,这人现在离她面前,不足三丈,她竟听不出来?不由说道:“梅大姐,这人就在你正前不足三丈!”
梅超风一听此话,心头也是巨震,凭她的武功与耳力,竟察觉不到这人丝毫声息,心知这是碰上前辈高人了,手中长鞭一收,拱手施礼道:“前辈,您是当世高人,梅超风也不敢冒犯您的虎威。可今日之事,确实是桃花岛与白驼山之事,前辈拉偏手,对桃花岛主,有些太过不敬了吧?”
顾朝辞见梅超风,也不是完全的莽啊!
想是西毒不在此地,刚才自然随便骂了,当着货真价实的高手,就小心说话,也知道搬靠山出来,撑场子了。
这帮江湖成名人物,真的有意思!
而且最令人捧腹之事,就是拿黄老邪,吓唬黄老邪,这操作,可还行?
这神秘来人,的确正是“东邪”黄药师,他为找女儿,刚出岛不久,好巧不巧,就在苏州遇上了梅超风。
他一路尾随而来,几人动手情景,早已映入眼中,眼见顾朝辞心思诡谲,口若悬河,武功却是洪七公嫡传,虽是有些惊讶,但事实胜于雄辩。
这黄药师虽是倜傥飘逸,于这“名”字,却瞧得过重,未免有碍,他也心有所知,但改不了了,他也不会改!
眼见自家徒儿与北丐传人,联手对付西毒侄儿,心中自是不满,方才出手救下欧阳克。
耳闻眼见梅超风这幅样子,虽有心疼之意,但在此际,心头也仍不禁一乐,暗想:“不长进的东西,与老叫花传人,合力对付西毒门人。这岂非东邪、北丐不如西毒?
这臭小子心眼活泛,不尽不实之言,张口就来,也不知怎地哄了老叫花,还会“弹指神通”,莫非是你传给他的?
刚才满嘴又是污言秽语,如今倒知道,搬师父出来了?瞧我吓你一吓!”
动念间,就见他“嘿嘿”怪笑道:“桃花岛很了不起吗?你拿它来吓唬我,那是打错了算盘!
而且什么桃花岛与白驼山之事,你一个桃花岛弃徒,勉强也算得半个,但这小子又算怎么回事?他也能算桃花岛的人?”
今日本大侠,就是看不惯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你待如何?”
他这番话,声音又低又哑,恍如敲着一面破锣,静夜里听来有如枭鸣,极是刺耳。
穆念慈越听他的声音,胸中越是作呕,只觉得浑身上下,有数十只虫子在爬一般,又似乎四周都有一双邪恶眼睛,在看着自己,忍不住低下头去,掩耳不听。
顾朝辞哪知黄老邪,竟然有这恶趣味,心想:“你们师徒俩玩吧,玩开心!”
可黄药师此话一出,直接恼了梅超风。
梅超风听他一掌,震退顾朝辞,又让自己听不出呼吸之声,自知其武功远胜于已,可这人敢拿桃花岛开玩笑,那就是对自己恩师不敬!
这种情况,梅超风若是忍了,也就不是梅超风了!
在她心里,就是被人一掌打死,也不能堕了桃花岛的名头,立即厉喝一声道:“老娘看在你是前辈高人份上,对你颇多容让。
你倒如此不知进退,在这倚老卖老起来了,桃花岛的事,轮的到你来说三道四?来来来,今天咱们就见个真章!
让老娘也见识见识,你有什么本事,敢放此狼言大口!”
话音未落,人已然纵身而起,手中银鞭横扫而出,又接着道:“顾小子带她快走,我来拦着他!”
梅超风心知对方善者不来,武功太高,自己定非敌手,若能缠住对方一会,让顾朝辞两人逃的一命,也是还他相助之情了。
“梅大姐!”
穆念慈一声惊呼,随即看向顾朝辞。
顾朝辞也有些咂舌不住,这玩的哪出?
刚还说梅超风很识时务呢,这会一言不合,就开干了,还是那个莽婆娘,而且莽起来,那是真的莽!
不过也正好是个机会,毕竟她都知道有恩必报,自己若不帮梅超风,在哪都说不过去。
说是迟,那时快!
梅超风已然挥鞭横扫而至,鞭势凌厉至极,在她眼里,这神秘人,武功定然厉害无比,又岂敢有丝毫怠慢,自是竭尽全力。
只见这怪人身不动,足不抬,右臂一挥,一手探出,让过鞭梢利刺,抓住鞭身,手臂往回一收,用力一带,梅超风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子根本定不住势,被扯了过去。
梅超风心念急转:“自己就是弃鞭而退,又能如何?人家是动弹不了嘛?这人的武功也太高了!”她也不想着发力拿势,反而借势近前。
梅超风挥鞭到怪人抓鞭,都是电光石火之间。
而这时,顾朝辞身形,也是如电而至,双掌一挥,一招“时乘六龙”直袭对方前胸。
这怪人当此关口,还在说道:“什么黑风双煞,辣手书生,别人怕你们靠山硬,不敢动你,本大侠可是不惧,今就让尔等尝尝厉害!”
话音未落,左手凌空一劈,一股猛力朝着顾朝辞,着地卷来。
顾朝辞虽未和黄老邪交过手,但见他这股劲力,来得猛烈古怪,想必正是“劈空掌”,连忙变招,双掌下捺,二股掌力一撞。
顾朝辞借势一个倒翻筋斗,轻飘飘的落了地,很是气定神闲。
这怪人此时已然一把扯过梅超风,右掌探出,掌影飘忽不定,又迅疾如风。
梅超风双目已盲,这掌快捷绝伦,也只觉一股微风扫过,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掌拍在了腹部,跌了出去,倒在地上,没了声响,生死不知。
黄药师打梅超风,也只运了三分力不到,让她闭气,晕了过去。
但眼见顾朝辞稳稳落地,这一下,虽是佩服对方内力深厚,可也有些恼了。
毕竟他刚才这掌不但用了七分力,还施展绝学“劈空掌”,本想让对方摔个跟头,哪料人家,稳稳接招,稳稳落地,顿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冷声一笑道:“嘿嘿……好小子,真有你的,再接我一掌!”
“掌”字出口,也不见他抬腿作势,身子便如段立木般,平射过来,真可谓形如鬼魅,双掌裹挟劲风,直击顾朝辞前心。
其实黄药师有些轻敌了,别说顾朝辞内力深厚,掌法高明,抵抗消解来势,这幅动作做的不假思索,很是流畅。
再说他本就有心与黄药师过过手,自然不会相让了,当然,他也非“上帝”,一时之间,哪能面面俱到。
而今眼见黄药师来势迅捷,虽有惊讶,仍能审度敌情,辨别轻重,疾地一侧身,让过来势,左掌一引,右掌顺势拍击而出,直击对方肩头。
这正是降龙掌法中的“见龙在田”,也是顺势反击的妙招,此掌去势奇快,劲力雄浑。
黄药师一击不中,又见对方掌力雄劲,已将自己全身笼住,他不愿以力取胜,脚下“灵鳌步”随心而出,身体好似,装了机簧般一顿一撑,已然退出了一丈开外,眼神中又是惊骇又是赞许,频频点头道:“好小子,不坏不坏!”。
顾朝辞一掌走空,刚要变招,再次出击,黄药师忽地身影一晃,双掌挥动间,瞬间已连发出十余招攻势。
顾朝辞只觉眼前身形如电,掌影飘忽,根本不知这掌,从哪里而来,要击向何处,而且劲力凌厉如剑,只得内力鼓足,双臂连动,勉力化开这十余式攻招,却觉胸口气息重浊,当下退后几步,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暗惊道:“这应该就是落英神剑掌了!”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顾朝辞登时想起,师父曾说,东邪武功,相较而言,以快闻名,但纵使如此,两人只交换数招,自己都接的如此勉强。便知自己果然离五绝,还有所差距,也全非内力问题了。
岂知此际,黄药师也在心惊不已,自己“落英神剑掌”乃是平生绝艺,那是因顾朝辞虽是小辈,但其厉害早已见识到了,也不敢太过轻慢,一上手便用了八分力,还想攻其无备,一举击败对方。
哪知顾朝辞虽略显慌忙,仍然轻描淡写般的,化解了自己攻势,所有招式,更是无一不妙到毫巅。
他一向于武学上极为自负,以为王重阳一死,他的桃花岛勤修苦练二十年,天下再无敌手,必是天下第一。
哪料洪老叫花调教出来的弟子,就如此了得,师父如何,可想而知。
再者这小子,掌法是洪老叫花的,内功却决然不是,也不知师父是谁?
又一想,此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假以时日,我等这些老家伙,恐怕都会做了踏脚石啊。我还在想着天下第一,岂非是个笑话?
他潇洒不羁,此时心下一宽,不由笑道:“好小子,当真不凡,适才我攻你几招,你也攻回来,这才公平!”
顾朝辞自得洪七公指点之后,武功造诣的确大有精进,这才面对黄药师这等人物,才不禁有些技痒难耐。
但双方过了几手,人虽未表露身份,但顾朝辞明知,此人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宗师黄药师。而今听人家似有考教之意,不免有些游移,只觉无论出什么招数,亦难入他法眼,竟不知递什么招,方才合适。
黄药师何等人物,已然看透他心思,大笑道:“好一个贪心小子,尽你生平本领攻来便是,莫非将我一招打败,方始心甘?”
饶是顾朝辞面皮甚厚,面色瞬间一红,寻思:“顾朝辞啊顾朝辞,你真是飘了太狠了,莫非真想一招干翻人家啊?能与高手多动手,多么大的好事,还想这想那!”
言念及此,收摄心神,净扫灵台,九阳真经、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等等种种玄微隐奥的诀要,尽现脑中,右掌一提,缓缓向黄药师左肩拍去。
这一掌去势极缓,但掌力虚虚实实,黄药师不禁“咦”了一声,脸上有人皮面具,也看不出什么,当下深吸一口气,拈起食拇二指,余下三指向他手腕拂去,口中轻描淡写道:“有点门道儿。”但眼神凝重,如遇劲敌。
顾朝辞手腕翻转,脚下飘闪腾挪,躲开他一拂,陡然间掌势突变,将六成内息沉在丹田,四成外烁,手中仿佛拿着一把丈余长的无形兵刃,劈扫推拉,气势如虹。登时掌风呼呼,招招不离黄药师,直如疾风暴雨,沛然难当。
黄药师此时也将功力提到八成,掌腿兼用,也是见招拆招,见势破势,那身法施展开来,整个人直如一条神龙,盘旋飞舞,声势骇人,双方真力激的周围数丈之内,嗤嗤声响,隐隐还有风雷轰鸣之声。
三十余招甫过,顾朝辞脑中已然一片空灵,只余种种心法诀要,如小溪般汩汩流动,至于对手是谁,已无关紧要,先前畏首缩尾之心态亦是烟消云散,自是有若天助,神勇大增。
这等变化,黄药师感受自是最为清晰,心下一凛,戒意陡生,暗道:“切莫八十老娘,倒绷婴儿手。今要是输了,黄老邪以后就不用做人了!”
一招一式,均是加意为之,倘若他要击败顾朝辞,亦不为难。
但既要遏住其攻势,又要不使他气馁罢手,还要让自己不输给对方,这一手恰到好处的功夫,就是难乎其难了。
两人翻翻滚滚,拆了一百余招,一招一式,俱是有如长虹经天,电不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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