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陈述句,温继飞其实擅长的激情动员与死战号召,一个字都没有出现,他只是告诉所有人,现在的情况是这样。
在他说完这段话的同时,他所在的末日长城号太空母舰,作为远征军双指挥舰之一,也完成了对所有非必要人员的“驱离”工作,开始缓缓升空。
“温少尉,你在做什么?”惊疑的声音从通讯频段中传来,负责战场协调的参谋官们,并没有提前接到末日长城号的行动方案。
“去看看,万一有必要,我想试试给那个深谷加个盖子,看能盖住多久。”温继飞回答说。
他说的盖子,自然就是末日长城号的舰身,它足够大,若能成功突进去,也许可以尝试做到对深谷的“封盖”,并可以支撑一些时间。
但这无疑依然是一个愚蠢的方案,除去自身的必然牺牲外,温继飞看起来甚至准备亲手将韩青禹和佩格芒特最后的一线撤退希望也阻断。
他要将他们困在绝境中,挣扎至最后一秒。
“不,我反对这个方案。”突然切入的私人通讯来自已经不掩饰慌张的叶尔格纳上将。
事情至此,重压之下的叶尔格纳,已经没有什么可对温继飞隐瞒的了。
“在我接到的机密指令中,争取青少校和佩格芒特少将的生还,是此次远征无论何时,何种情况,都不能放弃的选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让一艘母舰始终在远处藏匿。”因为慌张和急切,叶尔格纳快速说,然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元老会的意见,哪怕战败,哪怕我们剩下所有人,全部战死在火星,他们也要回去。”
关于这一点,其实温继飞早在远征军出发之前,就已经推断出来了——火星战败是毁灭性的危机没错,但是在蓝星那边,蔚蓝的手里其实还握有最后一张底牌,那玩意很特殊,估计只能搞一炮,而且成功率全无把握,因为它的目标,很可能是弥望。
所以,就算它以微小的几率最终侥幸成功了,人类也还需要韩青禹和佩格芒特这样的巅峰战力,去完成剩下的战斗,不然那张底牌的存在,一样没有意义和价值。
对此,温继飞能够理解,但是……
“已经太晚了,将军。”他用一种浅淡感伤,同时哭笑不得的语气说:“你不了解韩青禹,他不会走的。”
要问这个世界上最了解青少校的人是谁,答案不会是他的父母,而是温继飞。
这一点就算韩青禹将来结婚了,大概也不会改变。
当然他不一定能结得了婚。
韩青禹这个人,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去赌命,完全可以轻松做到该怂秒怂,见势不妙,撒腿就跑,而且压根不会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但是,如果情况是有一群人跟着他去搏命,一些人因为他而冲进那个死亡战场,那么,他就绝不会自己离开。
别跟他讲什么大局、未来。
那没用。
未来总是难免有太多变数,而青少校,一向懒得替这个世界和整个人类去思考,他只看自己能够看见的生死,并永远愿意为之全力以赴。
所以,今天,青子已经肯定不会走了。
所以温继飞决定也去战场中心。
当然,他没有说服叶尔格纳上将。老将军作为数十年如一日,最正统的蔚蓝总部系指挥官,有着属于自己的战场理想与坚持,或说绝对的服从意识。
至此,远征军两位指挥官的战场分歧正式出现。
这并不是能被摆上台面的事,两人也没空继续争执……全频段通讯里,叶尔格纳将军用尽可能妥当的方式,发布着自己的指令:
“密切观察谷中情况。阻敌同时,部分战舰可以自主寻机抵近,在必要情况下,随时准备对青少校和佩格芒特少将展开救援。”
他说的是救援。
虽然表述得很委婉,但是,依然与温继飞少尉刚才的指令,存在明显的冲突。
两名指挥官,一个已然决定,全军决死于此,而另一个,还在布置寻找救援与撤退的可能。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这么低级、幼稚、愚蠢的战场指挥问题,竟然会出现在一个这样重要的战场,这样重要的关头。
“救了,带他们走吗?”战场中只有一小部分飞船有空思考,开始分神思考叶尔格纳上将的指令。
然后他们开始寻机,试图抵近深谷,以期能在关键时刻,帮助青少校和佩格芒特。
随后的事实证明,在这样一片战场,哪怕只是少数人,轻微的思维波动,造成的影响和伤害,也是无比巨大的。
铁血的空中防线开始出现丝丝破绽,瞬间两艘大尖飞船突破阻截,直冲深谷。
“糟了!”
“叶尔格纳被压力砸扁了脑子吗?!”
温继飞当然马上可以发出纠正指令,但是就算他那样做了,战场上的犹豫情况也肯定会继续存在,而且有可能造成更大的指挥混乱。
毕竟他只是这支部队的副总指挥。而这次远征舰队的飞船驾驶员,绝大多数来自蔚蓝总部。
就在温继飞痛苦急躁而无助的一刻。
“没有撤退,没有救援。”韩青禹的声音,突然以一种无法描述的语气,第一次出现在全战场通讯频段中。
那感觉像是古战场中王的号令,又如一头远古巨兽的喘息低语。
“去,守住属于你们的防线。”他接着说。
“赢了一起回家,输了我们一起埋在火星。”青少校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