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黄昏,直接突围。”韩青禹说。
在这种情况下突围,黄昏落日是最好的时间点。他们在那时出发,天还有光,能看得清路,看得到大尖的分布和敌人的部署。
以夕阳为标的,大家就算跑散了,也都有大概方向。
然后等他们杀出去,差不多正好入夜,面对外围可能出现的追杀,好藏,好摆脱,不好追。
…………
时间在走。附近一整片暂时都还算安全,所以不需要怎么隐蔽。
破屋后面,老人们在饮马,喂草。用刀切割下来一块一块黑色的厚布。
女人们把铁锅从破屋里搬出来,用石头搭起来做晚饭的临时灶台,有从周边拾来树枝和干草。
她们一会儿要做很多人的饭,让男人们吃饱肚子去战斗。
食物不够了,马队带来了青稞面,一会儿煮面,那要煮很久。
族群的青壮年溪流边在磨刀,他们自己民族的刀。
他们之前曾经用这样的刀砍向过那些披着铁甲的怪物,也许已经很清楚那没有用,他们甚至还在路上,看到过温继飞枪的子弹被那些怪物阻挡。
但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很认真地,去把刀磨得更锋利一些。
作为族群里的青壮年,他们努力做着拔刀跟随韩青禹三人去战斗的准备,也做着随时牺牲自己,去带走大尖群的准备。
韩青禹没有拦着。
刘世亨在跟着孩子们练习骑马。
有韩青禹和没有韩青禹的突围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同时考虑到外围后可能会遭遇的追截,后续摆脱的需要……他们将会选择一个缺口,全部骑马,杀出这里。
以战斗人员计算,马有多。
幸运的是,这里几乎每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也都能熟练的骑马,快速地冲刺,老人和女人们也都一样。
韩青禹和温继飞在路上就已经简单学过了,以他们的身体素质,不求熟练,只求不做错误动作让马停下来或慢下来就好,要保证自己不从马上摔下来,其实并不难。或者他们摔下来也不影响什么。
现在就刘世亨还需要练习。
那个被孩子们叫做多吉叔叔的四十岁男人走过来,向刘世亨深深地鞠躬,表达感谢,然后为他牵住缰绳,指导他骑马。
“哒哒哒哒……吁!”
成了,刘世亨策马跑了一圈回来,在孩子们的围观中跳下马。
打了一圈招呼后,刘世亨突然才发现伽依娜不在,那个黄毛小丫头似乎从他回来到现在,就一直都不在。
“伽依娜呢?”刘世亨转头紧张地朝多吉问道。
多吉黝黑而冷酷的脸上动容一下,“她,一直在哭。”
伽依娜的母亲,前几年去世了。父亲暂时没有再婚。他是这个族群的领袖,在之前那场带走大尖的战斗中,男人们牺牲了很多,他命令他们一两个一两个的,逐渐脱离出被怪物追杀的队伍。
就是这样,这个族群保留下来面前这些活着的人……而伽依娜父亲自己,作为领袖坚持到了最后一个。
他没能回来。
“嗯。”刘世亨低低地应了一声,按孩子们的指导,走到里屋,找到蜷缩在角落里埋头啜泣的伽依娜。
让看护的人女人先离开,他在小丫头身边坐下来。
伽依娜抬头看到是他,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因为听到哭声,韩青禹和温继飞也走进来。而后,族群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们,也都暂时回到屋里。
除了那个在哭泣的小女孩,没有人出声。
刘世亨在一旁的木柜子上找到伽依娜的塑料琴,拿起来说:“钢琴是爸爸送的礼物吗?”
“嗯。”伽依娜瘪着嘴,“我过生日,爸爸去了城里。”
刘世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找到塑料琴电池重新装上。
然后一边弹着,一边小声地哼唱: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对于经历过这些的伽依娜来说,天空已经变得可怕了。因为有可怕的怪物来自那里,伤害他们和他们的亲人。
为了将来的孩子们看到星空,仍觉得宁静和美好。看见星星,只是星星,而不是杀戮的恶魔,狰狞的面孔。这个世界,需要一些人,用他们的剑,去守护。
刘世亨没想那么多。
“你的爸爸做了很伟大的事情。”他说:“一会儿突围的时候,伽依娜坐叔叔的马吧,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
草原、溪流、破屋,天边的夕阳开始逐渐沉落,地面开始变成金辉色。
水在锅里有热气,温度不会很高,面需要煮得久一点,大概到最后也不会很熟,但是没人会在意。
二十多匹马全部被拴好在屋前的大石块边。
男人们坐着或站着,腰间有锋利的刀。
温继飞出去折了树枝当作筷子,回来分给韩青禹和刘世亨,牧民和老人、孩子。
刘世亨拿着比划了一下,夸张说:“折你大爷的折这么长?!”
温继飞说:“你懂个屁。吃面的筷子,就得长。一口就是一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