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杨弋风别过之后,杨弋风自行安排自己的时间,周成亦是如此。
回到了出租房里,周成找来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字,不过,周成还是翻开了新的扉页,写下来了一句话。
一切的科研成果如果无法应用于临床,那么科研的成果就是假的。
接着周成又写下来一句话:学以致用。
周成写完低声感慨:“技能要变现,自身的积累太窄。要走的路还是太远太难。”
他不缺好东西,可就这个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的开展和推广,就会耗费很多时间,比他把这个技能模拟出来,还要难得多。
以前还是周成把这个问题想得简单了,只以为自己只要把理论弄出来即可。
可参考到杨弋风单独学了这么久,仍然进展不太如意,周成便知,自己还是不要把这种事想得太过乐观。
念及至此,周成把笔记本往前翻了几页,然后找到了一篇笔记。
这里记录的是周成对模拟器可应用模式的思考,而这一篇,则记录的是如何教学学生。
教授成长路线必由之路,便是教学,如果没办法担任教学的任务,趁早只做一个科室的主任医师,不要祸祸学生。
一个好的学霸甚至学神,未必就是一个好的老师。
并非是每个人都是杨弋风,因此,这个东西还是要用上了啊。
谁规定了模拟器的用法就只能用于自己的学习,而不是用于带教呢?周成的脑壳里有很多骚操作,只是没有必要的前提下,他更愿意提升自己的实力,而不会浪费模拟器的次数。
一天三次,看起来是很多,但如果想延伸去其他科室技能的话,其实算起来也不多。
先放缓自身学习的进度吧,周成再次做了一个重大的决策,把那个基础解剖学理论(开创——残缺),暂时搁置了下来进度。
改良骨折的术式进展就颇为难了,像这样颠覆基础性的东西,现在拿出来,根本不合时宜,可能得等到自己有学生之后,再慢慢图之为好。
……
晚上的时候,安若终于才有空与周成约饭。周成有空,先在订好的餐厅灯,见安若来后问:“怎么样,今天忙吗?”
安若放下白色的单肩包,收敛了一下羽绒服坐好:“还行,每天都是差不多,魔都九院的病人体量,完全不是八医院能比的。今天还有一个病人差点就没了,还好苏老师稳得住。”
“怎么了?”周成忙问。
手术中,手术靠外科,保命在麻醉。
“术中突发了心梗,临时叫停了手术,马上做了溶栓……”
说到这,安若看到火锅,就马上把围裙戴上:“最终结果是好的。不说这个了,我其实想表达的意思是,麻醉医师要掌握的技能,不仅仅只是麻醉好。”
安若讲得随意,明显比之前要自信了很多。
周成神色一动,道:“那就先吃东西。”
两人吃完火锅,坐在休息的时候,安若才颇具罪恶感地偷偷在桌子上摸了摸小肚子,狡黠地看了周成一眼问:“你那个课题进行得怎么样啊?也没听你说起过。”
其实安若是想问,你难道不觉得你们钢板审批的流程跑得很迅速吗?
“进展还行,我也拿到了手术授权,上次来参评的教授们也颇为感兴趣,现在薛修德教授和余秋化教授正在搜罗合适的病例。现在就等着正式的临床课题开始了。”周成简短地就把事情总结完。
安若稍稍有点失落,可也不想卖弄:“那就是进展很顺利啊,恭喜哦,师兄。”
周成自是知道安若在暗中帮忙了,这也是今天这顿饭的由来之一,笑笑说:“也要谢谢你的帮忙,张正权说有人暗中助力了一把,我就猜到了是你。”
安若顿时心里稍稍一惊,怕把周成吓到产生误会:“其实就是我哥正好在魔都工作,有些熟人。”
努力地又抛掉之前希望有的重视感,不然万一周成知难而退了,那可就不好了,毕竟其实她家里人都没这种意思。
“师兄现在还是总住院吗?”安若又转移了话题。
周成点头,说:“是的,我现在还临时担任薛修德教授组的总住院,但其实也没事情做,主要的事情都被毛雨轩老师给接过去了。”
“那正好你可以多休息一下,师兄你昨天可是忙得够呛。”安若安慰说。
她知道,周成其实很想参与到临床工作中来,他也更适合临床。但想到周成最近做的事情,或许周成的想法和思路又有了变化,安若也在思考,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只是周成现在接触的层面与她有点脱节,她得赶一下才好说这话。
“而且,这里是魔都九院,总住院的工作忙得很,如果情愿,他们宁愿把所有的事情都甩掉。可能是毛雨轩老师觉得你应该在其他的事情上多做些,才替你把这些杂务给包揽的。”安若又安慰。
周成其实觉得还好,雷声大,雨点小的事情,他经历了不止一次。上次他以为陆乾州会让他有机会大展宏图的,但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却未出现。
这次仍然如此,也没什么。
没背景,没底蕴,想要闯一番事业,就是得慢慢熬。张正权家里家财万贯,可自己要创业,仍然是难上加难。
周成就问:“安若,你有没有要帮忙的啊?比如说遇到了什么难题之类的。或者其他什么的。”
安若没主动提出,周成就没再去在模拟器中把安若当作模拟对象的。
只是后面这句话,实则不是他想说的,这是被动技能自带的……
安若脸一红,忙摇头:“不用,师兄,我最近太充实了,再添点东西我就快要炸开了,你的事情就已经很费心思了。”
“如果我有了解决不了的问题,肯定会主动与你说的。”
安若以为周成是看出来了生理期,不过她也开始慢慢大胆了起来。
周成没敢再多说话,与安若接触太多,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再飙出来什么骚话?在手术室那么久,荤的素的,混加速的,总会学到不少。
……
周成以为自己可以再好好地规划一下后面的事情,不过,他在回到了租的房子后,很意外地接到了薛修德教授的电话。
薛修德邀请他吃饭,周成其实已经吃过了,但毕竟现在还是在薛修德组下,就说:“好的,薛教授,我马上就到。”
打车再来到薛修德所说的包厢里时,里面坐着薛修德与陈胜武两个人,再往旁边看,毛雨轩、古忠良副教授等人都没在。
周成这就有点搞不懂薛修德到底是想做什么了。
薛修德教授能喝酒,但不好酒,可今天的酒桌上,还是摆了一瓶酒,是周成家乡地的特产之一——酒鬼。
“薛教授,武哥。”周成忙打招呼。
陈胜武马上站起来,说:“周成,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吧。我们差不多大,你喊我陈胜武,或者小陈都行。”
薛修德则不理会称呼的问题,这是陈胜武与周成之间的事情。只招呼周成,说:“小周,过来坐,今天就我们三个,随便喝点,能喝多少是多少,也都不劝酒。”
“这家湘菜馆,之前就有朋友推荐过,但是口味问题一直没来吃过,正好你来品评一下正宗不正宗。”
周成大大方方就坐,如今法治社会,也不怕薛修德把他卖了。
三个人先碰了一个后,薛修德又招呼周成吃菜,差不多吃了有一会儿,薛修德才进入到了正题。
“小周,今天私下里喊你过来,其实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我和陈胜武私下聊过了,他也对你之前分享的那个骨折的手法复位,颇为感兴趣,只是啊,陈胜武的资质一般,可能要你多花费点心思了。”薛修德慢吞吞地说,目光真挚。
闻言,陈胜武马上就站了起来,对着周成就举起了酒杯。
周成内心感慨,这tm才是老师啊,而不是所谓的便宜老师。以前的时候,蔡东凡和罗云在的时候?
可后来的曾地纬老师、如今的桂元平,或者说不知道算不算老师的陆乾州,这些人都?
周成甚至不晓得自己出来的选择对不对,但既然走到了现在,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往外面闯了。
周成也只能站起来,笑着说:“薛教授、武哥,今天我们就三个人,就不搞这些客套了。不然总是站起来,也颇为不方便。”
陈胜武闻言,看了薛修德一眼,而后慢慢坐下来,才再与陈胜武一饮而尽。
薛修德看完后又道:“小周,其实我们大家都清楚,骨折的手法复位,与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是一脉相承。”
“但是每个医院甚至每个教授其实都自己对手法复位有一定的理解,因此,你之前的提议,未必会有人重视起来。”
“可我与你接触蛮久,我相信你的手法复位,一定是与别人不一样的。陈胜武,包括我们组的毛雨轩,都是如此。”
“我不知道其他的教授有没有与你接触过,但是,陈胜武有这个想法,我也相信你,才想希望你能够多带一带陈胜武。”
说起这个,周成的眼珠子稍稍转了一圈,原来是这样。
其他教授接触个屁,加了好友之后,问得最多的就是挖墙脚的事情,问周成愿不愿意去他们那边主管课题,周成自然都是一一婉拒。
然后委婉邀请他们来交流手法复位呢,也没人应。
周成于是就回道:“薛老师,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尽力。我与陈胜武也相处过一段时间,其实武哥的资质蛮不错。”
陈胜武的资质自然不错,比如今的他差不了多少,否则怎么可能让薛修德如此重视,亲自摆上这么一桌?
陈胜武闻言就马上道:“师父,周成这是在捧我,您可别信啊,我一直都很努力的。”
内心挣扎,我没有偷过懒的啊师父,你别看周成这么厉害就觉得是我懈怠。
好吧,周成的确是没有考虑到过这样的角度,于是就乖乖闭了嘴。
薛修德笑笑,自是没真误会了周成的话,这件事了,他还有其他的事情:“小周,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好了,陈胜武,我就完全地交给你了。”
之前的余横到底是不是周成暗中助力了,他不知道。但是,他觉得可以赌一把,如果周成真有本事的话,把陈胜武带出来了,就赚了,顶多只是亏了时间而已。
陈胜武的时间还多得很。
“只是不知道小周你,对于其他医院的课题安排和规划,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可私下里听说,有人讲,你的这个小切口切开复位内固定术的诀窍,其实是你用的器械。”
“所以已经有人开始去搜寻这个器械的来源了。”
“但我觉得,肯定不仅仅局限于此。”薛修德教授又告诉给了周成一个爆炸式的东西。
周成的头皮都隐隐有些发麻了。
卧槽,人心可畏啊!怎么还会有人这么想呢?
难怪今天张正权没空。
看会和手会,可未必是一回事啊?
当然,稍微思索一圈,周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成分,拜托于余秋化教授的重视,这一次对自己手术授权的评委团阵容有点庞大。
不说是华国创伤外科的半壁江山,但是四分之一五分之一怎么也有了。这些教授一个个都是人精,知名在外。
而且知识储备都格外雄厚,觉得窍门和关键部分就是在巧妙的器械设计上。而且也有了理论的支撑,特别不愿意被人拿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周成的眼睛立刻滴熘熘一转,小声问:“薛教授,问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啊。假如说,这个课题,在其他地方出了问题的话,我们医院的这个课题进展,会不会受到影响啊?”
教授级别,正高职称,是默认有能力和实力去开展新术式的探索的,更何况是魔都九院这样平级的大型教学医院?
别人怎么做,怎么想,周成无法左右。
但是,如果真的影响到了自己的课题进展,那就是问题大了啊。
薛修德的表情当即就是一滞,mmp哦,就知道周成你还留了一手,你这问题问得。
但是这个问题,薛修德也无法全然认定,只是说:“那得看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如果只是单纯的手术过程出了问题,下不来台,那是教授自己的问题,不是课题的问题。”
“但如果是术后的器械出了问题的话,那就影响大了。”
“不过你放心,其他这些教授,都是人精,要脸皮得很,如果真的会出现伤及羽毛的事情,他们肯定会给你打电话的。”
内心暗道,还好周成就是在魔都九院,否则的话,薛修德也觉得自己会这么以为,不愿意束缚于人。
如果真的出现周成所述的事情,那可就太搞笑、太尴尬了啊。
“那就好。如果能够按照标准的方式放进到骨髓腔内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就只怕,在放置的过程,没那么简单啊。”
“当然,正不正确,参评标准已经在那里了。术中和术后的阅片,都能看得到,我相信其他教授的能力和操作手法,一定会达到那个层次的。”周成只能往好处想。
并没有特别多自己藏了关键一手而愧疚的意思。
当然也不是故意藏,只是有些东西,得手把手的教,就那么两场小课,怎么可能可以面面俱到,直接让人原地飞升?
薛修德笑了笑,意味深长说:“你可真是滴水不漏呢?”
陈胜武在旁边听得有点呆滞,总觉得周成和自己的老师薛修德,已经暗示了什么,但又觉得,这样的暗示,有辣么一点不可思议。
……
周成没吃什么东西,就喝酒了,但量不多,完全没醉。倒是陈胜武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恳态度,多喝了些。
陈胜武并没有与薛修德一起搭车回去,而是跟周成走了。大抵意思就是带周成看看夜景,虽然周成已经与安若一起看过,也不好推却。
走至半路,酒热稍稍散发,陈胜武转头问:“周成,你真的?藏了一手吗?”
这算不算算计教授呢?
周成翻了翻白眼:“陈胜武,几句话、一套理论就能学到一门技术,这样的话你信吗?”
“不过你放心吧,我们交流的过程中,我肯定会事无巨细地,把自己知道的,都会慢慢交待的。”
陈胜武忙解释:“周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周成也就不多说什么了,陈胜武也不敢在这个敏感的话题上多纠结。因为仔细一想,周成并未做错过什么,只是看其他人怎么选。
再回忆自己老师与自己的谈话,陈胜武逐渐明白,这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好处,完全可以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