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疆该责备他的无礼,告诉他这是万象天宫,是与天离得最近的地方,不得擅闯。
可他却发现他已本能的让开路了,好像自惭形愧,感觉挡住这纯净的视线都是一种罪过般,身体不由自主的退闪到一边,放少年通行。
少年摇摇晃晃的直行而过,范无疆这才反应过来,回身欲将他拦下。
可有一人已先一步出现在少年面前,是万象天宫的掌门人!
范无疆不知掌门为何会突然到来,立时拜倒,又偷偷抬眼窥去。
便见向来不苟言笑的掌门人,此时笑盈盈看向那少年。脸上褶子都像绽出了花。“孩子,这里是万象天宫,是我们修道的地方,可不能贸然闯入啊。”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扫了下四周,道:“原来不是城镇啊,老人家莫怪,是我误闯了。”
掌门一愣,随后笑道:“误闯?哈哈,真是有趣?你不知这里是万象天宫,那你为何爬到昆仑山顶?”
少年答道:“我听山下牧民说,每逢昆仑山风雪最盛时,在芒白飞雪中,隐约能见到殿宇楼阁庄严魁伟、屹立昆仑山顶,我心中好奇,便想来看看。”
“原来是个傻子啊,看谈吐文雅,也不像啊,是了,定是上山时被冻坏了脑子。”范无疆想着,火气也消了,觉得自己不该和一傻子计较。
掌门睁大眼问道,“就为了看看,你差点丢了半条命!”
那少年认真道:“可生命不本就是这么用的吗?人能从懵懂无知的婴儿,长成洞悉世事的成人,便是因为走到了新的地方,见识到了的风景,了解新的事情。从未见到已见,从未知到已知,往复循环,串联起来就是人生。否则,只缩在襁褓中,一生懵懂,纵然活到百岁,又真的算活过吗?”
掌门上下打量着他,“谁教你的这些怪话?”
“我看了些书,自己想的。”少年低下头,有些局促道:“很怪吗?山下人也总说我怪。”
掌门不答,又问道:“我可以带你参观这里,可看过这里,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下山,再去看其他地方,我还有许多想看的地方。”少年理所当然道。
“那你有想过吗,世间这么大,你奔走一生,又能看到多少?”
少年被问住了,他默然着,没有回答。
“愿意留下来,跟我学道吗?”掌门突然道。
范无疆心中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道’?”少年轻皱眉头,疑问道:“我在书上经常见到这个字,却不知道他的意思,能告诉我吗,道是什么?”
这下换掌门被问住了,用浮尘柄骚了搔白发,想了许久才道:“怎么说呢,道看不到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它在万事万物中,又导引着万事万物,小到一棵草大到整片天,都有它的道,譬如太阳自东向西落,流水自高向低流,这便是太阳和水的道,你想见识这个世界,用脚走是个办法,却是个笨办法,天地太大,你几辈子都走不遍,可若你懂了这个世界的道,即使一步不出,你也能了解整个世界,这样,你想学道吗?”
范无疆听得云里雾里,但少年眼睛亮了,首次出现渴求的光,“我想,我想发现星辰运转的轨迹,我想看透时间流去的方向,我想了解兴亡成败的规律,我想知道生老病死的意义,我想学道,你能教我吗?”
“我不能,但我愿引领你一起学。”掌门摸着少年的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孩子,你姓甚名谁,有字号吗?”
“我姓卫,有小名,还未束发,没起字号。”
“那我给你起,以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了,我要叫你无双,天下无双的卫无双!”掌门说罢,开心得大笑,好像要向天下宣告,他捡到了块还未雕琢的瑰宝。
而笑声中,范无疆恍然惊醒。
“不对,不该是这样!”
从未收徒的掌门,打算在闭死关前收一名关门弟子,这他早听闻风声。
符合条件的弟子不多,他便是其中之一,而且他暗暗比较后,除了李无奇外,没有人能与他争这个名额。
而所有长辈也似都默认了,掌门关门弟子将在他们两人中选出。
可如今,一个不知该说聪明还是傻的少年人,竟然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荣耀。
范无疆不能容忍,要去做他早该做的事,他要拦下那少年,把他驱逐出万象天宫,再不许他踏进一步!
可待他伸出手时,那少年已在他触碰不到的云端。
而他,跌入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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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凤鸣回到天师洞时,慕紫轩正在内中等他,他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摆着一个推演用的沙盘,山川河流在沙盘中纤毫毕现,整个青城山似都被浓缩在了其中,看样子是一边保护楚白牛,一边思考战策。
纪凤鸣问道:“楚神医呢?”
慕紫轩竖指嘘了声,指了指扭曲石道尽头的阔室,小声道:“还在内中,说归说,可别大声,这老牛脾气大着呢。”
然后,慕紫轩问道:“门户怎样了?”
“已清理完毕。”
“那假消息呢?”
“也已经放出了。”纪凤鸣似觉说得不够细,又补充了一句,“不管是对六道恶灭,还是对剑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