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点响彻如雨,在最为密集的一瞬间,伴随着背景那气势磅礴的一众人怒喝,骤然停下!
开场的旁白再度于黑暗的画面中响起:
“我不是教会的人,我不是大公的人,我不是西亚人,我不是你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先前剪辑的画面飞速地倒退,所有的镜头换了个角度再次亮起。
文永行对面的男人、江宁蕴跪拜的男人。
江可茵俯身的,池涵清关怀的,小红豆感激的,李宰护卫的。
韩东文的身影站了出来。
咚咚咚!
鼓点再次响起,奏乐再次加快,只是这一次出现在画面当中的,却是西亚公国的风光。
“为了关照这些有亲人仍在莫恩山对面天鹰城的家庭,西亚希望能与泗蒙深入合作。”
蒂尔达大公环抱着双手,轻慢地看着韩东文。
“末那识,我见,七识心王。”
画面闪过,带着白猫面具的皇子皋抬手将画面打碎,韩东文落入其中。
“若是如此,我泗蒙境内抓捕的所有西亚贼人,均极刑处死,吊尸于星舟之上,浮游塔里斯全区,星舟驶回天鹰城之际,必将贼人斩首曝尸城墙之上,百里血河,大门敞开,让所有踏入泗蒙过境的西亚公民瞻仰!”
韩东文怒吼着,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已经凸显了出来,伴随着激昂的鼓点与配乐,他的愤怒几乎要溢出屏幕!
“你想要天鹰城?朕送到你面前,连同这星舟之上几十尸首,和满城滔天的泗蒙民怨!”
他抬手指向泗蒙的方向。
“你,要,得,起,吗?!”
鼓点消失了。
奏乐消失了。
画面消失了。
声音似乎回荡在舞台上空,一片黑暗里,烛光再次亮起。
澹台复的身影再次显现,他的右手已经拉开了弓弦,却是无箭的空弓。
他鹰一般的眼神望向无垠的夜空,一脸肃穆,沉声开口:
“百年阔兮天地,四海泽兮苍生,九龙吟兮靖泗,矢交坠兮鬼雄!”
猩红色的电光凝聚,天色异变,夜空中的云团一字排开,像是在为这张弓让路。
九龙弓的弓弦上亮起夺目的红色电光,凝聚成了一支肉眼可见的箭矢!
“霸下,出!”
如同九天雷动的巨响之下,红矢破空而出,几乎要照亮整个泗蒙的天穹!
画面最后一次暗淡下来,那旁白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虚弱,又无比的坚定:
“我就是这泗蒙的王。”
古老而久远的礼歌响起,一团火从黑暗中浮现,在这黑色的背景当中,烧出了两个力透纸背的汉字:
泗蒙。
——————
“妈妈?您慢一点!”
房间里的温度并不暖和,波塔正在叠着浆洗好的衣服,抬头看见母亲扶着墙壁走了出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上前去搀扶,惊讶又高兴地说:“您……您不咳嗽了?有力气下床了?”
他的母亲脸色很有些苍白,但仍旧笑着看了看他:“前几天,喝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很苦的药,就觉得好一些了。”
“这真是……”
波塔激动地要跳起来,他赶忙抬头看向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神主画像:“这真是神主庇佑,太好了,太好了!”
母亲笑着揉了揉波塔的头发:“这不光是神主的庇佑,更是开药的医生的功劳吧?你找了哪位厉害的医生?”
“我……”
波塔回过头看了看母亲:“不是医生,是一个,一个王妃……”
“你说什么?”母亲愣了愣,不解地问。
波塔将自己在酒厂打工要被辞退那天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听得母亲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那个药是那位泗蒙的王妃给我的,我就、就让您试了试。”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母亲,只见到她长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喃喃道:
“泗蒙吗……你爸爸要是知道,应该会开心的。”
波塔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良久的沉默过后,母亲露出有些虚弱的笑容:“今天外面好吵,人好多,是什么事情?”
波塔转过头去看了看窗外:“今天是泗蒙的国王到访西亚的最后一天,大公正带着他们参观教区呢。”
往常安静的街道被人群簇拥了个水泄不通。
雪国特有的晴空下,和煦的阳光照射着宽广的费利恩大街,积雪融化后露出了乌黑整洁的煤渣沥青路面。
你如果见过雪后的晴空,就知道它比往常更加地透亮明彻。
天更加蓝,云更加白。
连远处放眼能看到的白兰山,都显得更加巍峨。
西亚人、在西亚的泗蒙人,各式各样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在阳光下呵着发白的气,激动地站在路的两边,远远眺望着结伴而行的泗蒙国王与西亚大公。
“大公!”
“大公!”
他们显然主要是来看大公的,人群呼喊着蒂尔达的名字,赞美着她带领着公国一步步走向富强。
也有泗蒙人面孔呐喊着,呼唤着让泗蒙国王让出天鹰城,好让被战乱拆散的家庭团圆。
“让我们家人团聚!”
“多卖点东西来啊,泗蒙人!”
“泗蒙的国王,让泗蒙的民众也听从神主的教诲吧!”
人山人海,一百种、一千种声音。
在费利恩大街的正当中,走得好好的韩东文步伐放慢了一些,扫视着这人山人海,听着呐喊声组成的巨浪。
“怎么了,韩?”
一旁的蒂尔达轻轻开口问道。
韩东文闭上双眼,抬起头来深深地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
过了良久,他缓缓地开口:
“我在学你们西亚人祈祷。”
“祈祷?为什么?”
韩东文睁开眼睛,望向蓝天白云的晴空:
“因为接下来的路,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走。”
【第一卷·夹缝与宫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