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鲜血,一路尸体。
绝大多数人到达城楼之下时便不会再受到强弓利箭的招待,取而代之的是滚油和巨石。
惨叫声不断从城墙下响起,许多人好不容易侥幸逃脱了箭雨的洗礼,却没想到受到了这份热情招待。
焦糊味和石头砸到人的闷响不断考验着登城兵士那脆弱的心理防线。
但所有人都知道,既然已经侥幸来到了这里,便没有再退却的后路了。
那些巨长无比的登城梯一架架立了起来,刚好够到城楼的边缘位置。
下面的人便马上向上攀登,然而刚刚登城时由于重量不够,在上方很轻易的便能将登城梯推倒,于是有更多的人在爬到一半的时候发现身体正在逐渐远离城墙,发出了绝望的呼号。
登城梯倒下在地面上砸起一片烟尘,上面的人则更多的是砸到了同阵营还在冲锋的兵士身上,往往砸到便是一个双人殒命的下场。
然而登城梯还是一次次的架起,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城楼上的西凉军明显要比下面的人更加冷静。
他们只是冷冰冰的执行着自己的军令,或持弓箭四十五度角向上仰射,或者将后方运来的巨石推下城楼,或者将刚刚烧的滚烫的热油泼洒下去。
不用担心,城下的人如此密集,即便不瞄准,他们也总会有所收获。
可以看到的是,汜水关上的兵士,无论是纪律性还是单兵素质,都不是城下这些杂牌联军所能媲美的。
那名在华雄死后担纲守关重任的副将,此时正冷静的发布着一条条命令,似乎对于整个战局都成竹在胸。
没错,城墙上的地方有限,无法让三万人全部站在城楼上阻击敌军,可对方面临的情况和自己一样,也没办法让七万人一同攻城。
城上的西凉军弓手已经轮换了三次,泼油和扔巨石的兵士也已经换了两茬,董相国划拨的弓箭和军备还有很多。
多到他看来把这七万人完全吃掉,也仍然用不完这些。
他作为防守的一方可以以逸待劳,对面却不行,他的兵可以倒三班甚至倒四班休息,对方如果不想让自己休息的太过舒服,就必须要花费更大的精力,用连绵不绝的攻势迫使自己紧张起来。
攻城战本就是不公平的,又何况这座天堑一般的雄关?
天马上就要黑了,一旦天黑,那些倒毙在地的尸首便会成为对方冲锋路上的阻碍,那些鲜血便会成为拖住对方脚步的泥潭,而自己依然不用管那么多,该如何,便如何。
现如今的战况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往洛阳,想必董相国得知此处战况如此喜人,应该会十分欣喜才是。
这也可以弥补华雄死亡的过错吧?
副将听着耳边的喊杀声,心想着有这么多敌军兵士陪葬,您这个都统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我可以带着您的军功和死志,在您的位置上好好为相国效力,您就放心的去吧。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一个不起眼的弧度。
也不知道对方的主将现在到底是一个如何怒不可遏的情绪,那人勇则勇矣,只是这敌我形势,非战之罪啊。
与他想象不同的是,前锋军大营中,孙坚正十分淡然的喝着茶水,手中捧着一卷兵书,丝毫没有被震天的喊杀声所影响。
“父亲。”孙策走进营帐,看到父亲一脸老神在在的模样,也没有展露出任何意外的表情。
“儿啊,外面如何了?”孙坚看到孙策进来,放下手中的兵书,笑着问道。
“回禀父亲,还在继续攻城。”孙策说道。
“刚刚中军那边下了军令,让我们再打一个时辰,你听听,这帮人说的多轻松啊。”孙坚笑道,只不过话语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尽是一股冷冰冰的怨气。
“还不是因为他们不够疼?打疼了自然就不打了。”孙策点点头说道。
“现在死了多少人了?”孙坚问道。
“按照您之前的安排,目前已经死了一万有余,其中我孙家军伤亡人数不足两成。”说到这里,孙策的脸上隐隐有些笑意。
“那些家伙估么着要心疼坏咯。”孙坚抚须轻笑。
想不到,孙坚居然谎报战果!
城下的兵士的确没有攻上城头,城头上的敌军更是没有什么损失,可联军一侧的伤亡,根本不像他孙坚报告的那样只有四千人,而是达到了恐怖的一万!
仅仅两个时辰,七分之一的兵士性命便永远留在的汜水关外,这究竟是多么恐怖的战损?!
“父亲难道不怕回去之后被袁绍责罚?”孙策问道。
“责罚我?真当我孙坚是个惟命是从的好脾气?大不了一拍两散!”孙坚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传我军令,七路攻城军城下变阵为十四路,务必在鸣金收兵前,再填一万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