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方丈,这座寒山寺的格局建造,是出自哪位大家的手笔?”
纪渊双手负后,走出大雄宝殿。
跟着无嗔方丈缓步慢行,观赏占地广阔的连绵寺院。
他在社稷楼看了那么多的藏书,对于杂学亦是有些见识。
作为寒山寺的主体,大雄宝殿九五开间,极为讲究。
除去供奉坐佛的成道像,还有立佛的旃檀像,卧佛的涅槃像。
此为佛祖流传于世的三大法相。
两边的殿宇,还有九尊铜像。
分别是“法身”、“报身”、“应身”。
以及竖三世,现在、过去、未来。
横三世,婆娑世界、东方净琉璃世界、西方极乐世界。
拢共九尊佛陀铜像,皆是栩栩如生,神态各异,令人生出敬畏之心。
这等庄严肃穆的宏大布局,放眼天下佛门都算少见。
绝非轻易砸钱,就能造得出来。
“哈哈哈,纪大人真个博学,竟然还懂得风水奇门,瞧得出其中的玄虚。”
许是看在皇觉寺隐脉传人的名头上,往日不苟言笑的无嗔方丈颇为和善,有问必答,淡淡道:
“不瞒你说,正是通宝钱庄的洛施主所为。
他出钱出力,兴建此寺,为的就是免去皇后娘娘舟车劳顿的奔波之苦。
所以格外上心,凡事都亲自过目,亲自把关。
仅这大雄宝殿的世尊十身,就让老衲开了眼界,彻底折服。
舍去华严寺首座,领下寒山寺的方丈之位。”
虽然是贵客召见,纪渊步子仍然放得很慢,仔细扫过一座座铜像。
俗话说,一分钱一分货。
天下第一的巨富老板,豪掷万金建起的寺院。
确实不同凡响。
这座寒山寺本身坐北朝南,二三十里长的山道铺就,直抵一大两小的三解脱门。
再走过相对的钟楼、鼓楼,就来到天王殿。
正中供奉弥勒像,左右是东、南、西、北四位天王,背面则是护法神韦驮天尊。
入殿上过一炷香,知客僧就会引到禅房、佛堂,用茶水和斋饭。
若要烧香祈福,便走过宽阔平整的长廊大道。
中间有几座莲池,养着数百尾的青红鲤鱼。
“藏风聚水,山势相合,确实是大家手段!”
纪渊停在莲池,看向来回游走的一尾尾游鱼。
受到佛门气韵的浓郁侵染,半数已具灵性。
长久下去,成为精怪修出道行都有可能。
继续跟着无嗔法师,来到一座小殿。
广阔达百丈的白玉广场前,立着一座宝鼎。
上面铭刻殿名,背面则是庞大香炉。
烧着香烛、护身符牌之物。
浓烟滚滚。
殿前各有旗杆一对,雕龙柱一对,玲珑塔一对。
内里张挂经幡、欢门,及各种法器,显得庄严肃穆。
显然不是一般人可以踏足的地方。
“纪大人,这是‘真容院’,也叫菩萨顶。”
无嗔方丈止步脚步,伸手做出请状,微笑道:
“贵客就在院内,纪大人自个儿进去便是。”
纪渊颔首,那座真容院的连绵殿宇,分别有黄、绿、蓝三彩琉璃瓦覆盖。
若是日出之时,阳光照射,更加显得华壮妍丽。
尤其上面还用极为巧妙的手法,雕刻诸天龙象菩萨罗汉。
甫一望去,美不胜收。
难怪会被叫做“菩萨顶”。
“总算是领教到这位洛大老板的财力之雄厚,办事之出众。”
纪渊心思流传,估计洛与贞是随他母亲。
他也没有问无嗔方丈,那位贵客到底是谁。
孤身就向那座肃穆小殿走去。
能够让寒山寺的老方丈这般礼敬。
要么权势隆重,位极人臣。
要么武功盖世,位列宗师。
“鸿门宴?”
纪渊眉毛一挑,缓缓步入殿宇屋檐投下的阴影之中。
……
……
极少人知道,真容院的后山有一座万佛阁。
八层高的重檐楼阁,从不对外开放。
内里既没有供奉佛像,也没有菩萨罗汉法身。
而是燃着约莫成千上万的长命青灯。
点点如浮游,汇聚成汪洋。
照得通亮,直似佛光普照!
寻常人踏进此中。
无论信不信佛。
都会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一袭青色织金线的团龙大袍,孑然独立于底楼中央。
外面风雪怒号,却是半点寒意都透不进来。
约莫近万盏的长命青灯,恰如平湖波澜不惊。
踏,踏,踏。
一身常服的燕王白行尘,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地。
他迈过门槛,走进这座万佛阁,面色平静道:
“老三,你私下约见纪九郎,是想做什么?”
那袭青色织金线的团龙大袍衣角微动,转过身来。
竟然是天生贵气,气派十足的宁王。
他嘴角含笑,从容问道:
“怎么?二哥也相中此子,打算收入麾下?”
这几位藩王入京已有数日,除去第一天齐齐进宫,前往西宫拜见皇后。
之后,便就各自待在府邸,鲜少出来走动。
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让朝堂上许多观望的好事者,不免感到少许失望。
传言之中,五龙同朝乃是恶谶!
如今四条真龙,彼此相见。
怎么会没点大事发生?
分明不合常理!
“我寻你,跟纪九郎没关系。”
燕王白行尘望着层层拔高的灯盏底座,语气平淡道:
“只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好心提醒一句。
朝堂之事,莫去掺和!
纪九郎是东宫门下,太子殿下对其颇为信重,有倾力栽培之势。
这一点天京城中武勋贵胄,人所共知!
你身为藩王,暗中与他相见会面,是存了什么心思?”
宁王故作惶恐,玩笑似的回道:
“二哥莫不是最近刚从御史台学来的新本事?不然的话,怎么一开口,就给愚弟扣了这般大的一顶帽子!
挖东宫的墙脚?往小了说,是给太子殿下使绊子,居心不良!
往大了讲,那就是想要结党营私,安插细作,意欲行夺嫡争权之事!
泼天的罪名落到脑袋上,可是吓坏愚弟了!”
燕王眼眸平静,那身白衣如雪的常服与青色团龙大袍交错而过。
他走到最近处的一盏长命青灯前,低头看去,轻声道:
“老三,小时候咱们几个人里,就属你最机灵。
老四读书好,你就拿他功课来抄,我生性顽劣喜欢闯祸,你便总是跟着我。
被发现了,永远都是我挨罚挨骂,你却每次逃得过去。”
宁王双手负后站在后面,仰头望着八层高楼的辉煌灯火。
一圈一圈的明亮焰光,照得雕梁画栋的楼阁,好似西方极乐世界。
“过去好多年的琐碎事,二哥何必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