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没有力气说完这句话。
“我被火烧?这个梦好奇怪,我要是被火烧,那你在哪?”
谢行蕴心脏骤然一痛,眼神逐渐有了几分清明。
“要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一定会救我出来的吧。”她笑。
让他遍体生寒的绝望感再度浮现,他看向自己的双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周围的温度似乎立刻下降至冰点,他冻得浑身颤抖,修长的手指淌着鲜血。
她当时,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都是他不好。
要是他挣开锁链的速度再快一点,更快一点,他就能看到她了,她那么怕疼,看到他来了,一定委屈的掉眼泪。
就差那么几十步,就再也没有人能让他们分开了。
谢行蕴心痛到无以复加,手抬起来,却不敢碰她的脸,像是怕弄疼了她,“你……疼不疼?”
“都是梦,不要多想啦。”少女拍了拍他的宽厚的后背,轻快道:“你看我不是好生生地站在这里吗?”
谢行蕴心里一抽一抽地痛,仿佛有万千蚂蚁在啃噬,眼眶逐渐红了,“那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还生气吗?”他难以抑制心中的压抑,呼吸有些困难,“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白羡鱼想了想,认真地看着他,“你真的没有给我下蛊吗?”
谢行蕴心里莫名开始恐慌,她明明没有责怪的意思,可他还是慌了神,“没有。”
“好,我信你。”
轻软的语调让人仿佛置身于令人沉溺的美梦。
她红着脸主动亲了亲他,柔声道:“那以后你可不能再骗我了,要是你再骗我,你这一辈子就都见不到我了。”
她身上熟悉的月季花香萦绕在他鼻间。
温柔入骨,相思入骨。
他低敛着眼皮,喉间有些苦涩,“好。”
……
谷遇看到谢行蕴抱着台柱自言自语的时候,极其震惊地瞪大眼。
华服锦袍的少年看着极为正常,不管是神态,还是笑容,都与常人无异,唯一不正常的就是他说的话。
他对着一个柱子叫“小鱼儿”。
好像所有人的眼睛都出错了,而他抱着的就是白羡鱼。
“谷公子!”院里的丫鬟像是看到了救星,忙跑过来,“公子,您快去看看我们公子这是怎么了!”
“刚才我们在清扫院子,公子忽然来了,然后就一直盯着亭子看,站了一会儿就让我们搬冰块来,公子现在身体还没恢复过来,寒气入体岂不更糟?”
“我们就想再劝劝,结果下一秒就看见公子他摸上了柱子,还对着它叫白五小姐的名字!”
谷遇头有些疼,对着她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微微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点头,“那我们这就去告诉长公主,谷公子,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
谷遇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谢行蕴浑然不觉一般,动作轻柔地抚着,目光温柔的能滴水,可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哀伤,像是将所有伤口都藏起来的野兽,只会在夜半无人的时候默默舔舐。
谷遇去膳房提了几壶酒,轻放在案上,眼神感伤,可却是笑着的,“行蕴,和你家那位说了这么久的话,要不要和我喝几杯?”
谢行蕴直接忽视了他。
男人也不着急,自己开了一壶酒,不急不缓地喝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行蕴才在他面前坐下,动作仍旧矜贵清冷,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疏离,“怎么想到来找我喝酒?”
“白羡鱼呢?”谷遇问。
“她有些困了,要去睡一会儿。”男人回答,顿了片刻后略带敌意道:“你问她做什么?”
“这就吃醋了?”
谢行蕴凉飕飕地扫他一眼。
谷遇看他这样,说实话心里很难过,他认识的谢行蕴强大无畏,面对任何困难皆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仿佛永远高坐神坛,高高在上俯瞰芸芸众生,没有什么能让他低头或者狼狈。
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彻底击溃了他,他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你还要自己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谢行蕴的动作很轻微地停顿了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其实你早就醒了不是吗?”谷遇站起来,全然不顾男人手背上已经跳动着的青筋,“不管你接不接受,但是白羡鱼已经死了!你再睡多久,再骗自己多久,她都不可能回来了。”
谢行蕴的手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竟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是早就醒了。
一遍遍醒来,一遍遍入睡。
有她的地方,他才感觉自己是真实的,庄生晓梦迷蝴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并不重要。
不然,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再过三日,就是白羡鱼的头七,她死之前你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现在你也要错过吗?”
谢行蕴的手指因为用力,传来钻心刺骨的痛,所有幻觉,所有心存侥幸,全部在这一刻被打破地支离破碎。
他喉咙干涩的几乎说不出话,怔住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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