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少女一直没有说话,郭大师出了一身汗,心里已经把自己骂了一万次,他就不该走这条路,现在骑虎难下。
过了半晌,才有一道嗓音响起,“你既知道我们都非一般世家,那想必也知道,若是要存了心思想要一个人的命,便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白羡鱼的话轻描淡写,倒真是像极了罔顾人命的娇蛮大小姐。
郭大师冷汗涔涔,风一吹,天灵盖到脚底板都凉透了。
绿珠一愣,马上配合道:“说到这,小姐,奴婢忽然想起,上回那个往小姐上倒了茶水的婢子,现在已经被关了一月有余,怕是什么刑都上过了,也是时候……”
她略显浮夸地做了个咔脖子的动作。
白羡鱼差点没绷住,花了老大的劲才忍住了唇边的笑意,“确实,那就今日……”
郭大师慌乱地手抖,噗通一声跪下,上来就想要抱白羡鱼的大腿,“小姐,方才我记错了,那位公子的面相有些复杂,我一时,一时弄错了。”
“哦?”白羡鱼盯着他的眼睛,“那你说说,怎么复杂?”
郭大师道:“那位公子长相冷峻俊美,看着年轻,骨子里却狠戾,周身紫气环绕,太微垣、天市垣陪设两旁,紫禁垣居中央,乃是……乃是……”
白羡鱼紧盯着他。
郭大师深吸一口气,畏惧万分,“乃是……紫微帝星啊!”
白羡鱼后颈瞬间浮上鸡皮疙瘩,心中巨震。
绿珠一直在环顾四周,听到这四个字,竟也有些腿软,她愕然看去,也算是理解了这郭大师为何吞吞吐吐,又害怕至极,这样大胆的话,便是猜测,也是杀头的大罪。
若非小姐吓了吓他,恐怕还听不到实话。
郭大师说完,便疯狂磕头,“小姐,小人才疏学浅,恐有误,还望小姐将今日之事忘却,小人家中有两稚儿,还有七十岁的老母,妻子还等着小人归家,小姐,求您……”
白羡鱼看了眼绿珠。
绿珠便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小姐说了不必磕头行礼,大师站着说话就行。”
白羡鱼的视线落在一棵垂杨柳上,杨柳临水,长软的柳条随风划破水面。
起伏不定的心绪安定下之后,她道:“我自是不会说出去,不过,不知大师这门看相的手艺是怎么学的,若是随便一个寻常的师傅,能否看出?”
郭大师见她没有怪罪的意思,悬着的心落下了些许,抱拳道:“姑娘不必担心,小人这一身本事,都是我师父所传授,师父早已仙逝,小人是他关门弟子,况且莫说这梁州城,便是江南这一带,只要小人去过的地方,直至今日还无人能及。”
柳条下游来了几条鱼,正结伴咬着,水面的气泡咕噜噜一个接一个炸裂,像是遇到了什么新鲜玩意。
白羡鱼收回眼神,“嗯。”
这样的话并非她能以一人之力遏制住的,若是日后真有人说出了今日郭大师说的同样的话,再见机行事也可,不过这样的话,也不是谁都敢说出口的。
一下子得罪许多人。
……
梁州城东街。
街上众人一个个如丧考妣,白羡鱼看到了墙内的公示,案子已经定案,连着八年前那一桩悬案。
谢行蕴动作很快,今日一早便令人挂了上去,最后说了新任郡守上任的日期。
白离和绿珠一左一右站在白羡鱼身边,防止有人冲撞了她。
那张八年前有关黄子戚的公示却无人在意,江淮瑜的死给梁州城百姓带来了巨大的悲恸。
“你们还说那海氏和郡守大人恩爱两不疑,居然为了个外男杀了郡守大人!海氏死有余辜,我们江大人是真的冤啊!”
“一个渔夫的命怎么能和江大人的命比!他怎么死也死不干净,江大人当年杀他,肯定是他对江大人不敬!怎么能怪江大人!”
“我恨不得扒了这对奸夫**的皮!”
绿珠小声道:“小姐,我们走吧。”
这群人骂骂咧咧的,有许多话都不堪入耳,白羡鱼却顿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黄绮衫站在公示前,将掉落在地上的,画有海灵儿样貌的公示一一捡起来。
她抬头,正好对上白羡鱼的目光。
……
周围人声鼎沸,白羡鱼和黄绮衫一起走在右侧的街道。
“海灵儿给你留了东西,你看到了吗?”白羡鱼打破沉默。
黄绮衫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嗯。”
白羡鱼道:“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海灵儿也许认为这是一种解脱呢。”
黄绮衫不置可否,问道:“她见到我哥哥了吗?”
海姐姐一直在找她哥哥的墓,可只是徒劳,现在两件案子都已了解,若要断她哥哥的案子,定是找到证据了吧,比如说——尸首。
白羡鱼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两秒之后,道:“是她带我们找到他的。”
黄绮衫的眼睛有了些神采,“哪?”
白羡鱼说了个地名。
“居然是那里。”黄绮衫怔怔道:“她还向阿钱借了胭脂水粉,打扮地跟个小姑娘似的,不过好在也没有白费功夫。”
她笑道:“见到他就好,我也想见见我哥哥,好多年了呢。”
“不过,”黄绮衫唇角微扬,“她是怎么找到我哥哥的?”
白羡鱼停顿片刻,“他的墓在山谷。”
“嗯。”
“她失足掉了下去,找到她的时候,黄子戚的墓就在她的尸体旁边。”
黄绮衫狠狠顿住脚步,她没想到是这样的“找到”。
沉默地走了许久,黄绮衫停住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羡鱼点头,又听她说:“谢谢你们,还了我哥哥一个公道。”
绿珠见气氛有些沉重,笑着道:“小姐,我们指不定要在船上过端午,要不买些食材回去?”
? ?要回京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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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