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熊并没有徐凤年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但原本冰冷的面孔逐渐软化,心里虽然为之感动,却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只凭这些,不够的。”
“这还不够?”徐凤年一听急了,开启久违的‘大聪明’模式,掰着手指给二姐分析,自己以前太重视权谋,以为只要有智慧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权谋不仅要有谋略,还要有权力才行,左手握着一枚足以横扫棋盘的独子,右手掌握可以和人对弈的棋子数目。
右倾与人对弈,下不过的话,直接左倾掀了棋盘。
徐渭熊听徐凤年分析的头头是道,叹息道,“你还是没能看清自己身上的责任。”
徐渭熊说罢起身朝门外走去。
“姐,你去哪儿?”徐凤年急忙抱起木匣追了出去,“这就回去?年都不过了吗?”
徐渭熊看向挡在身前的徐凤年,神色如常道,“去看军营看望父亲,总不能让他一直在外面躲到过年吧?”
徐凤年闻言一愣,露出欣喜无比的笑容,转身朝周寂挑了挑眉,得瑟的抖了抖肩,视线余光扫见徐渭熊再次止步,还以为二姐打算反悔,原本的得意忘形顿时收敛,紧张局促的站在原地,弱声弱气的迟疑道:“姐?”
徐渭熊脚步一顿,只留一个背影朝向徐凤年,语气轻描淡写却又不容置喙道。
“棋子...记得送我院里。”
“哎~!!”
徐凤年露出哈士奇一般的憨傻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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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寂看着这对儿姐弟忍不住笑出声来,另一边的姜泥这会儿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
双手叠在桌上,端坐如小学生一般,强装着硬气,实则表情的局促、肢体的僵硬。
“听说,你又刺杀过徐凤年?”徐渭熊审视着不敢吱声的姜泥,走到近处道,“不敢认?”
姜泥的小暴脾气,哪有什么不敢的事?
当即硬着头皮,维护自己敏感的骄傲,“是,我是刺杀过他。”
话音刚落,就被徐渭熊抓住胳膊提了起来,冷声道,“我警告你,别忘自己身份。”
“怎么,丫鬟就不能刺杀世子了?”姜泥这人软硬不吃,下意识的抬杠道。
徐凤年宠她不代表徐渭熊会跟着容忍,上前一步直接抓住姜泥的下巴,缓缓用力,目露凶光:“我跟你说最后一次,如果伤到徐凤年,我一定会把你扔到井里,封了井盖,让你就这么烂在井里,永世都不得再见到天日。听懂的话,白纸黑字写下来,发誓以后再也不准对徐凤年出手。”
“哎,姜泥,徐凤年找你过去.....”
徐渭熊话音未落,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开的门扇被人有指节轻扣,打断了她的威胁。
周寂止步门外,看着被徐渭熊捏着下巴提起来的姜泥,笑道:“这又是哪一出啊?恶毒大姑子教训小嫂子?家庭伦理剧啊~”
毕竟有外人在,徐渭熊一把松开姜泥,姜泥本身就是不服输的性格,当即赌气道,“行啊!写字是吧?给我纸笔,越大越好!”
姜泥说着朝门外走去,徐渭熊拂袖跟上,从周寂身旁经过,周寂笑道,“人家小情侣打情骂俏那是他们的相处模式,我老婆...我家夫人当初和我赌气玩失踪,要我从两千多万人的茫茫人海找到她,追她一次,这种小情趣我可太熟悉了。”
虽然多年未曾回府,但徐渭熊了解徐凤年的性格,将这个城外初识的陌生人请回府中长住,可见他真的把周寂当成了朋友,并且是挚友。
再加上周寂曾就徐凤年性命,徐渭熊爱屋及乌,对他自然没什么恶感。
徐渭熊脚步一顿,看向周寂道,“然后呢?”
周寂端着花盆朝她炫耀道,“喏,然后我就把我老婆追回来了。”
“......”
徐渭熊默然不语,目光冰冷的注视周寂,还以为他是故意逗耍自己。
周寂被徐渭熊的目光盯得有些受不了,转头看向姜泥在院里的方形石板上写下的‘姜泥誓杀徐凤年’六字,再次感叹这个犹如刺猬一般的小姑娘,摇头轻笑,转身向徐渭熊告别。
徐渭熊看着明明很怕,但仍硬着脖子和自己对峙的姜泥,想起周寂所说,露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再看向地上的大字,目光瞬间冰冷,沉声道,“你若有胆,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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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徐凤年的梧桐苑,周寂来到了听潮亭找南宫仆射。
此时的她正站在梯子上翻阅书架靠上的秘笈,还是同样的位置,还是当初的清秀隽丽,就好像任凭外界时光荏苒,塔里的时间从不曾流逝。
周寂心知她做事极为专注用心,不管做什么事情,力求通透到底,于是也不着急,在一楼闲庭信步,偶尔翻看几页新收录的杂书。
司藤也是喜欢看书的人,周寂摊开书卷宛如一个自动翻页工具人,每被藤丝轻触一下,便帮她翻过一页,还没等手中这本《玉蟾五峰异录》看完,身前就多出一抹白色衣角。
周寂抬眸看去,翻页的动作不停,另只手朝走到跟前的南宫仆射挥了挥道,“好久不见~”
好似沉寂许久的水面坠入一枚石子,漾起的道道涟漪随着石子沉入水底,最终归于平静。
南宫仆射眼底闪过一丝波动,随后恢复了曾经的清冷,甚至多出些许冷淡,“你怎么来了?”
“帮徐凤年还刀啊。”周寂又翻一页,拿起横在腿上的绣冬,拔刀三寸随后合上,吐槽道,“明明是他借的刀非要让我帮忙还。”
南宫仆射接过绣冬,长刀出鞘,南宫仆射视线扫过刀身,寒光凛冽折射扭曲着两人的倒影,看似纠缠一起,却又沿着淬火的纹路两界分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