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想让你看的,今天,你终于看到了!”
仰着头,楚擎望着绑在十字桩上身形枯槁的狄擒虎,笑的得意极了。
狄擒虎,没有死,被擒了三月之久,楚擎一直没有“舍得”杀他。
竖立一个高高的十字桩,插在沙滩上,捆绑在上面,让每个操练的军伍,让每个路过的百姓,都能看到狄擒虎。
也让狄擒虎亲眼看看,舟师,应是什么样子的,舟师军伍,是否真的都如他说的那般,卖国求荣,贪生怕死。
这十字桩,就如同一面旗帜,一面屈辱的旗帜,插在这里,让狄擒虎看着,也让舟师军伍们看着。
最初,军伍们都远远绕开,仿佛绑在十字桩上的,不单单是狄擒虎,还有他们自己。
元夜夜袭之后,军伍们,不再特意避开这里。
因为他们已经证明了一些事,他们守在岸上,严阵以待,陶若琳说,他们是最后的防线,一旦楚大帅与登船的勇士们战死,他们,便是最后一道防线,守护百姓,守护疆土,守护国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们做到了,虽然没有杀敌,可他们成为了那道防线,那道百姓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百姓,感激他们,称赞他们,让他们体会到了一种应有的荣耀。
之后,当他们再次看向狄擒虎时,不再感受到屈辱,因为,他们做到了,他们,曾组成百姓的眼中的那道防线,也在心中,筑起了一道防线。
那些曾经贪生怕死,不知国朝,不知道疆土,不知道百姓为何意的军伍们,与自己和解了,和解之后,每一日,用汗水洗刷着不堪的过去,用信念,拥抱未来的自己。
“杀了我吧。”狄擒虎的声音沙哑,双目之中,没有任何神采。
他以为自己最无法接受的事情,是死亡,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了。
可现在,他最希望得到的便是死亡,只有死亡,方能解脱。
三个月来,他一直被挂在这里,牙齿,都被林骸砸碎了,一日三餐时,放下来,强行喂食,甚至有人专门照料他,夜晚,放下来,依旧捆着,堵住嘴巴防止咬舌,咬舌虽不能自尽,却会失血生病。
舟师军伍每一日的变化,都被他看在眼中,每一日的变化,如同响亮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抽在他的灵魂上。
楚擎用事实证明,狄擒虎所说的一切,所坚持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可笑的,他说,舟师,就是个笑话,楚擎用短短的三个月来证明,他狄擒虎,才是笑话。
“不,你还不可以死。”楚擎笑的是那么的开心:“我还要让你亲眼看到,舟师军伍,会抗击瀛贼,歼灭瀛贼,打到瀛岛之上!”
狄擒虎无神的双眼,滴落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换了三个月以前,或是两个月以前,哪怕一个月以前,他都会露出讥讽的神情。
事实上,他无数次对楚擎露出过这样讥讽的神情。
可现在,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舟师军伍们,就在旁边,很多面孔,他都熟悉,可那些面孔,他早已不再熟悉,这一张张面孔让他深信,楚擎,真的会带领舟师军伍打到瀛岛之上。
“狄擒虎,原本,舟师最大的荣耀,属于你,原本,你可以铸就传奇,原本,我可以对你行礼,代国朝,对你表达最深厚的谢意,你的名字,会永世传唱在东海百姓的口中…”
楚擎回头,望向大海的东侧:“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看看你这个曾经的大帅,究竟失去了什么。”
“杀了我!”狄擒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着,挣扎着,无济于事着:“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舟师军伍的目光望了过去,只有冷漠,恨意,浓烈的恨意。
这种恨,刻骨铭心,那些不堪的、屈辱的、令人唾弃的过去,都是狄擒虎带给他们的,让他们迷失了自己,失去了太多太多应有的荣誉。
可没有任何一个军伍,想要狄擒虎死,他们要让狄擒虎亲眼看到,他们这些小人物,这些底层军伍,是真正的好男儿,每一日,都在蜕变着,跟着楚大帅,跟着他们的主将,守护着他们的族人,为国朝,开疆拓土。
楚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浓浓的海雾,望向了那个从未涉足过的群岛。
瀛贼,等着我,耐心一些,我们,很快就踏上你们的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