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看眼柜上纸笔,笑问:“可否借纸笔一用?”
掌柜连忙手请,低眉看着他敛袖在纸上写字,写得是【刘彦昌】之名。
刘彦落下笔,手指名字道:“把它送入上房,再告诉出店钱之人,就说【刘彦昌】已在贵店住下,叫他请走此名结账。”
“掌柜放心,他绝不会恼你,相反还会多给银子。”
“如此贵店就多挣一笔银两。”
“另外我还在贵店住,但不许告诉他哪间房。”
“这……”
掌柜头一次如此做生意,觉得不合理,可颇为有趣,笑着不知应是不应。
刘平说:“那人不是说,上房留与刘彦昌?他只说名字,那便将名字送入客房,又有何不可?”
“他不愿告知姓名,我相公便让他‘只见名来,不见人来’。”
“如此掌柜也对他有个交代,又不少赚银两,何乐而不为?”
“我相公现在转头就走,你不但失了银两,还要遭他埋怨。”
客店掌柜听着在理,点头应下来。
先请二人去后院看客房,叫来伙计牵牲口。
一番安置后,他回到前堂,看着柜上【刘彦昌】三字,呼来伙计交代:“把这人名送入上房。”
伙计愣神,不甚明白:“糜相公不是叮嘱……”
掌柜急忙阻言,眼望后堂说:“莫问这些,我自去见相公与他说。”
伙计点头拿着一纸人名上楼。
掌柜又叫来一人看柜,提袖出客栈去往糜府。
没过多久,糜竹、糜松神采飞扬跟着掌柜进到客栈,直奔二楼上房。
他们站在门口敛袖整衣,相视一眼正要敲门,却见掌柜推门而入。
房内窗门敞开着,夕阳斜照桌桉,整间客房异常安静,只听到窗外传入的街市之音。
糜松与长兄相视,看掌柜:“你不是说刘兄在此?如何房中无人?”
掌柜笑着走到窗前,手指桌桉道:“虽无人,但有名,两位相公请看。”
两人齐头并进到桌桉前,低眉看见,白纸黑字——【刘彦昌】三个字。
糜松揭起细观字迹,又递给兄长过目,问掌柜:“是刘兄让你如此做?”
掌柜不敢隐瞒,如实相告,把主仆之言说与糜氏兄弟。
糜松听了欢笑起来,抚掌称‘妙趣风雅’,对长兄道:“刘兄无愧大才之士,此智谋远超你我,小妹之计到他这,全然无用了。”
糜竹跟着欢笑,收藏名字入袖,顾掌柜问:“刘兄可还在贵店?”
掌柜回道:“刘相公不在店中。”
他这话说得巧妙,只说不在店,没说走没走。
但听入糜氏兄弟耳中,却以为刘彦已经走了,脸上笑颜收敛,未多言便下楼离开。
路上,糜松怪起小妹说:“小妹此计,让你我失了结交机会。唉,我也是湖涂,如何就不多思量一二。”
“明知刘兄乃真儒,却将他视作等闲,以为妹妹之计能瞒过他,钓其来府。”
糜竹缄言少许,道:“也不怪妹妹,你我不也认为此计可为?”
糜松无言。
两人回到府内,便去内宅闺阁与小妹糜兰说起此事,把一纸名姓拿给她看。
糜氏接过观读,笑似花开,露出皓齿,与两位兄长道:“他暮时必来拜府,早让家人备宴。”
两兄弟各有神态。
糜松速问:“小妹何以知道?你已经卜算过?”
糜氏摇头,说:“这纸名字,乃是那君子的拜帖。他叫掌柜报知二兄,请走【刘彦昌】,其深意有二。”
“其一,是告知兄长‘我已识破你等’。”
“其二,是让兄长过去把‘拜帖’请回府,是回敬我等算计。”
“我等算计他,想掉其来府,那君子便叫我等登门请帖,两位哥哥无形之中,与他赔了礼。”
“同时,他拜帖送过了,前来拜府便不失礼数。”
“他此一举,不但破我之计,也把失敬夺回,而且不失自家之礼。”
“刘彦昌智慧远在我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