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身为天子,他也必须相信自己的判断。
事实上,他的判断不错。
当莫离走到他面前时,并未出剑,反而是行了一礼,笑呵呵的道:“陛下,今日是你我第二次见面了。”
见他言谈带笑,不像是要动武的模样,众人都是松了口气,不过仍是不敢彻底放松,还是死死盯住莫离。
“是第二次,想不到,你杀了皇叔和曹伴伴,还有胆量进宫。”
朱厚照似笑非笑的看着莫离,道:“你便不怕,朕派千军万马,将你剿杀在此地?!”
“陛下谢莫某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对莫某动刀兵?”
莫离一脸轻松的道:“加上这一次,陛下欠莫某两次了。”
第一次,是替他夺回大权,第二次,则是强势镇压一众江湖豪杰,不让他们进皇城了。
以皇宫大内的消息之灵通,宫门处发生的事情,早便传到了朱厚照手里。
“谢你?”
朱厚照目光掠过莫离,看向了那一袭黑衣的郭嵩阳,道:“这一次,该谢的,当是这位郭少侠才对。”
“皇城之下,剑挑木道人,只凭这一战,从明日开始,郭少侠你便注定会名动武林!”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决斗固然灿烂惊艳,然而,江湖中喜闻乐见的,却是郭嵩阳的这样的无名小卒一朝成名,更何况,他击败的是武当派木道人,还只用了一剑!
眼下的郭嵩阳,还不是日后那个一心追求武道巅峰,不问外物的嵩阳铁剑。
闻听天子夸赞,他心中情绪之激动,连双手都微微有些发颤。
他道:“小人不过是蒙莫少侠襄助,若非是他,小人如何能胜?”
“在你这个年纪,有胆量敢挑战江湖名宿的可不多。”
朱厚照赞了一声,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护龙山庄,天地玄黄四大密探里,还缺了一位黄字密探。”
护龙山庄三大密探天下闻名,非但是自己的武功高绝,更是拥有极大的权力,甚至可以调动部分官府军队,办案时更等同于钦差,见官大三级!
郭嵩阳顿时意动,他双手抱拳,拱手道:“小人谢过陛下恩典!”
两人之间的对话,莫离并未打断,只是笑眯眯的看着。
不得不说朱厚照很有眼光,提前收下了一个绝世大高手。
有皇室的资源培养,想必用不了三年五载,郭嵩阳的剑道,便足以成长到一个真正能够抗衡木道人的地步。
“陛下,这是你欠莫某第三次了,现下,是该莫某讨债了。”莫离说道。
第三次,则是朱厚照靠他的眼光,为护龙山庄选了一位大内密探。
“哦,天底下还有人敢向朕讨债?”
朱厚照脸上闪过几丝新鲜,他道:“稀奇稀奇,不过朕从来都不欠人家的债,你若想要什么,朕大可以赏你!”
天子富有四海,普天之下,万事万物,理论上都是他的。
“赏?”
莫离眸光转冷,淡然一笑,道:“下次陛下还是莫要提了,莫某不喜欢这个字。”
天子身份贵重,可是他为先天宗师,再有一步,便可跨入大宗师之境,破碎虚空,更不必提,他身怀系统,可以跨越诸天万界,区区一个天子算什么?
朱厚照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置身冰窖,莫大的恐惧自心头涌起,浑身肌肉都忍不住战栗!
纵然身处一众高手保护中,他心中都丝毫没有任何安全感!
他有心呼喊归海一刀护驾,可硬是连嘴都张不开,身子赫然失去了控制!
这便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厉害吗?!
他惊恐的看着莫离,眸光中满是乞求和恐惧。
莫离见状,轻哼一声,那种让朱厚照恐惧无比的寒冷感觉立时消失无踪!
“呼……”
朱厚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黄豆大小的汗珠止不住的从额头冒出,就这么一小会,他身上龙袍已然被汗水尽数打湿,整个人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瘫在了椅子上,只觉得是劫后余生,恍如隔世。
再看向莫离的神情,便没了半分方才的从容自若,反而尽数都是害怕。
“想来陛下,现在愿意心平气和的还莫某的债了。”莫离微微一笑,道。
“请……请讲……”
朱厚照再没方才的从容,有些畏惧的道。
归海一刀看出了些许不对,不过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不提莫离没有真正的动手,便是动起手来,他所能做的,无非一死而已。
“莫某想要的很简单,天下有三枚天香豆蔻,其中一枚便在淑妃的遗物当中,我给陛下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我要看到这一枚天香豆蔻。”莫离早有准备的道。
他今日来皇宫,一方面是为了保住两人的性命,而另外一方面,便是为了寻这天香豆蔻。
由朱厚照寻找,却比他自己寻找快的多。
毕竟一个皇帝,能发动的人力物力,远不是莫离一个人能比较的。
只怕,为了交出这一枚天香豆蔻,皇宫的人会把淑妃的遗物一件一件的磨成碎片,以期找到这枚药。
“是,朕这就命人去办。”
他吩咐道:“现在便去按照莫少侠的吩咐,将淑妃的遗物仔细搜查,务必要找到那天香豆蔻!”
一旁的宦官应了一声,随即快步离去。
“人到了。”
莫离忽然说道。
月光之下,已出现一条白衣人影,身形飘飘,宛如御风,轻功之高,绝不在当世任何轻功名家之下,只怕便是名震江湖的偷王司空摘星,也未必及得上他。
归海一刀看着那道人影,忽然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叶孤城也有这么高的轻功。”
一个剑法已然登峰造极的人物,还拥有如此轻功,想想都极是恐怖。
莫离却是不以为意的道:“轻功若不高,又怎能使得出那一着天外飞仙?”
他见过叶孤城出手,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惊讶。
月已中天。
在月光下看来,叶孤城脸色全无血色,西门吹雪的脸虽然也很苍白,却还有些生气。
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
在这一刻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发着光。
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没出鞘,剑气都已令人心惊。
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发出来的。
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这个人,并不是他们手里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