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在北皮战败后,率众仓促渡过绛水,他脱离战场后,在东光南郊稍歇。
他想,曹操到底人少,就是已获全胜,也需要时间休整,而如今大众离散,如若就此回军,恐怕河南诸州都难以保全,故而试图派人招揽散兵,汇聚脱离的各部部众。
他在东光一直等到九月二十九日,荀攸、法正、张飞、黄忠、郭贡、太史慈等殿后的诸将僚佐也都前来汇合。相顾左右,此前北上的同僚将佐已不足一半,其中失踪的更有关羽、徐庶、魏延等军中老人,刘备思之落泪,众人也相觑无言,良久之后,才谈论起当下军事。
三日之间,帐下虽勉强汇聚了五万残兵,但形势实在不容乐观。战败之时,为方便逃命,且多无兵甲,随身携带装干粮的包袱与装水的皮囊都已干瘪了,特别是几日的逃难后,很多马匹已支撑不住,接二连三地开始死亡,士卒们便开始杀马取食。
刘备闻言不经叹息,他问随行的荀攸说:“青州之军尚未调动,能否令泰山贼来援,固守河南?”
荀攸为难道:“明公,如今辎重尽失,粮道断绝,后有追兵,青州无根基之地,哪里能守?”法正也在一旁说道:“现下顾不得许多了。当务之急,正如徐从事临别言,当先回守洛阳,令各郡驻兵回师陈留、颍川,固其根本,而后再图复起。”
刘备极为不甘,这几日他回想此战战败,早已没了对全军溃散的怨怼,而以为此战之失,乃是自己布阵仓促,在死地与曹操决战,故而心中多有自责,叹息说:“可如今溃兵遍野,我若再退,岂非将兵士置于虎狼之地?他们就是想逃,也无路可去了。将来若下九泉,我当以何颜面见他们!”
有人听得急了,劝说道:“明公何必介怀,逃回来的卒子说,听闻关羽、司马防、昌豨、潘勖、魏延他们都已投了贼了,明公还念着他,却不想他们将来会把兵戈倒过来呢!”
刘备闻言大怒,拔剑起身骂道:“竖子安敢饶舌?!云长我生死弟兄,文长我视若亲子,承庶(昌豨)我意气相投,更别说司马公与潘公皆是长者,岂会轻易降贼!若有降者,亦是我负他耳!”
众人闻言不敢噤声,还是法正劝道:“明公仁德,我等感动不已,可此处绝不可守,若要等待,也还是到平原浮桥处去等吧,莫要等贼军追击而来,才后悔莫及啊!”
刘备注视他良久,终于颓然收剑道:“好罢,事不宜迟,也要传信于兖州,令陈公台带兵来救。”汉军就此拔营南下,为招揽更多散卒,一路上刘备在树上系有红布,以此给兵卒留下讯号,引他们南下。
等行至鬲国时,刘备遇到一队使者,原来是袁谭派来的。原来他率军撤退之后,才发现是董承独自率军,可如今于事无补,董承不听他劝阻,已与陈王刘宠率部经浮桥先行过河,直奔关中去了。袁谭作为降将,不敢有此僭越之举,只好镇守浮桥,迎接刘备从此渡河。
刘备闻言大悦,对使者说道:“只要显思能守下浮桥,我定然保他富贵!”可这个消息显然到晚了,刘备才又走了半日,便得到曹军出现浮桥,正与袁谭苦战的消息,再走两个时辰,又得到了背后有曹军斥候出现,似有曹军主力南下的消息。
刘备大为懊恼,却知道抱怨也是浪费时间,只能不断催促部下向南赶路。众人连炊饭也顾不上了,只能从黄河故道上取水。河水浑浊不堪,士卒们也无可挑剔,勉强引入口中,就直接吞咽了下去,强忍着河沙在喉咙中的不适感,从白日一直狂奔到深夜。
大约是子时的时候,饥肠辘辘的汉军抵达平原渡口,正好看到袁谭军同夺桥的虎豹骑恶战。这时的虎豹骑已经占领上风,将北岸桥上的士卒都赶了下来,袁谭军多数在南岸,几次想冲上浮桥,都被虎豹骑打了下来。
这时候,刘备也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前面是基本占据浮桥的虎豹骑,后面是即将到来的曹军主力。所有的将佐都策马上前,参与夺桥的战斗。孟达见此处也有步卒散落此处,并无官长指挥,都在远处歇气。他就打马奔走,四处收集散兵,高呼道:“想活命的快杀过河去,曹阿瞒正带铁骑追过来,就要到了!”他命令所见到的每个军士,让他们带弓矢长戟去争夺浮桥。
一时桥边众军云集,两边对射,箭就像下雨一样,在空中撞击劈啪作响,尸体堆积成小丘一样高。
守桥的虎豹骑到底人少,很快就把箭都放尽了,就捡射过来的箭又射回去。随着还击的力量越来越小,汉军趁机冲上桥,把很多曹军赶下河去。
这个时候,有一个曹军大力士立在桥头,挡击冲上来的军士。他似乎是一个豹眼豺声的乌桓人,个头估摸在九尺左右,比一般人高了整整一头,真是宛如天神一般。他手里拿着一根大棒,表面用铁钉捆上一圈铁板,逢人便打,任人披甲带盔,打上就骨碎身裂,非死即伤,一时间竟将冲上来的汉军都打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