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承与袁绍未能料到,曾经纵横关东的白波军,竟会于一夜之间突然覆亡。继而临朐沦陷,汉军大军入驻,几乎将临淄与北海、东莱两郡的联系完全切断。这导致青州人心摇曳,整个青徐局势都在向霸府倾覆。
整个三月,关羽部因要助难民回乡的缘故,仍未与刘备部汇合,但泰山贼各部收到消息后,诸如臧霸、昌豨等刘备的老相识纷纷来投,向霸府请命归降。
虽说这几年泰山贼迫于形势暂投齐汉,但也只不过坐守泰山一郡而已,并未为齐汉效力多少。加之数年前他们在讨董时立有旧功,故而刘备对他们都极为宽大,除去将昌豨直接划拨到自己麾下外,其余诸人都为其任命为青州郡守:其中臧霸为齐国相、孙观为北海相、孙康为东莱太守、吕虔为乐安太守、尹礼为平原太守、吴敦为济南太守。
刘备如此布置,主要是在考虑战事之后,究竟以何治理青州。除去陈冲建议的调荀彧为青州刺史外,他还打算以泰山贼为根本,构筑朝廷在青州的影响力。不过现在想这些,显然还为时过早了。
即使大势已去,齐人依然在猛烈抵抗。泰山贼投降之后,齐人在泰山郡中的城池便只剩下奉高一座,据臧霸所说,城中人马不过六千,曹操领三万兵马将其团团包围,大立土山,昼夜猛攻,竟不能攻克。这并非是曹操攻城不利,而是齐人抵抗意志有如顽石,纵使城中不少人手足已残,却仍坚守城上,冒矢雨而不下,掷木石不绝。便是曹操麾下猛将如典韦,也难以蚁附而上。
而刘备这边也不顺利。徐庶原本与他定下剪枝弱干的策略,打算先平定临朐以东的两郡,安稳侧翼,再图攻克临淄。孰料派使者去说降北海、东莱二郡诸县后,前后使者八人,皆空手而回。
其中去招抚即墨的公孙方尤为不幸,说降齐人不成,又为其割下一耳。归来时,齐人还特地附上一封白布帛书,以血写道:“泗水一战,举州缟素,人人批白,所欲者何?仇深似海,唯死能报!”刘备读后,不觉为之夺气,故将此信传阅于军中,对众将感慨道:“都说关西人才有胆气,可拿杨奉之流与齐人相比,也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
而后刘备默然良久,斟酌着对徐庶说道:“人心不在我,故此战不可免,但决不能滥杀!元直,你替我草拟军令,说若有民众至军前生事者,不可杀之,皆送还其乡,派人看管便是。若有违抗者,削爵为民!”徐庶允诺而退。
只是既然如此,原定的剪枝弱干的策略便不能再用了,霸府谋士们重新谋划,很快定下“据水围都,东西张网”的新策略。即令大军主力直驱临淄城下,利用周遭水网,将临淄守军困死城内,在围城的同时,另在东西两路设置伏兵,引诱齐人救援,一旦有所斩获,便可借此威慑临淄,沮丧其心志。到那时,再施以猛攻,不怕不能下城。
计划虽好,可惜天公并不作美。等关羽前来与刘备汇合,正要出兵围城时,天地间忽然下起了雨,开始只是绵绵的雨丝,但一连下了十余日,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汉军只是前进了四十里,道路便已泥泞难行,而放眼四周,天地朦胧一片,只能看见大大小小的水洼嵌满了山原,山上山下的树木草石也都湿漉漉的,好像它们也都化作了水,外表泛着阴暗的水光。
这种环境下,汉军很快有人头昏发热,而后头晕目眩、呕吐不止。几日间,霸府军中出现了大量热病,粗略统计已有三千余人。刘备见此情形,纵使心中焦躁,也只能令全军暂且休驻,在军中大量熬煮热水药汤,等待雨水的停歇。
可越是如此想,天色却越加严峻。在四月十二日的上午,刘备正在帐中与僚佐们研究围城需做的工事,谈话间,众人隐隐听到一阵杂音,非是人声也非是雨声,但却不可忽视,紧接着便是脚下大地微微震动,有人说,莫不是齐人趁机劫营?但话音刚落,众人便知晓不是,因为声响继续上扬,仿佛隆隆的雷声,随后一连串巨大的声响自西方驰过,似是洪水大潮拍击大地。
刘备掀帘西望,正见山上有一股黄流压入营垒中,连推翻十余座营帐,这才缓缓止住流势,倾泻的砂土堆积在一起,也不知其下的军卒下场如何。此次山流对汉军的军心是一次沉重的打击,虽然山流只压死了百余名汉卒,但如此死法,难免不会让人联想到天意,故而有人私底下说:既得东海,何望北海,贪不知止,苍黄不休。
这种流言很快流传开来,令刘备大为恼火。但他也知晓,这种情绪并非是凭空而来,堵不如疏,当务之急还是要解决军中疫病。他听闻兖州有名医华佗,便打算派车马去兖州请来。孰料峰回路转,使者还未派出,张羡却带人前来求见,说他有法子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