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牧职权远大于刺史,刺史与郡守之间相互制衡,州牧却直接掌握了一州所有的军政大权,成为了郡守的直属上司,可谓真正的封疆大吏。所以刘焉虽然鼓吹牧伯论多时,朝廷却迟迟不能通过,只是如今并州战事再起,加上青徐黄巾又有所动作,即使恋权如天子,也撑不下去了。曹操心中叹息,只是州牧一旦设立,对朝廷而言,并非福分。
袁绍见曹操前来,只招手让他坐下,人依旧侧卧,闭眼回答:“初步定的是三人,幽州刘伯安,交州刘君朗,豫州黄子琰,我估计之后也不会怎么变。最多几人镇守区域有所改动。”
曹操皱眉道:“凉州战事延续长达数年,如今并州战事又起,若说急需牧伯镇守,当是此两州最需牧伯,如今却置两州于不顾,难道不怕引起众人非议?”
袁绍沉吟少许,反是许攸回答说:“如今凉州之乱,已无短期结束可能,即使一时重创乱军,也不过能够安抚三辅京畿而已,设置牧伯不过掩耳盗铃,不若先考虑如今平叛主将人选。”
随后袁绍坐起,缓缓接道:“并州的军报前日朝廷收到后,孟德你也当知晓,朝廷恐怕已无可用之兵,原定于今年二月就出发入并的东平军,如今还在青徐平乱,而一旦调东平军入并,青徐又当如何?”
曹操沉声回答:“青徐黄巾,以青州为重,徐州为轻,可择一良将为徐州刺史,招抚流民,驻扎于泰山之间,虽不能平青徐之乱,但可暂止蛾贼之势。”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提高声调说道:“并州乃京师北屏,凉州乃京师西屏,如今匈奴叛乱,如与凉州乱事勾结一气,大局恐为一夕所坏,本初,切不能小觑!”
袁绍轻抬眼睑,给曹操倒上一杯绿酒,酒面还漂浮几点杏皮,细说道:“并州西为大漠,南为王屋,西有太行,朝廷只需扼守河东,加兵上党,并州战事再大,对京师又有何困窘可言?孟德,你言过了,依我看,不如如此安排后,派人出使安抚匈奴,将陈庭坚等人撤回便可,并州之乱自可消解。”
曹操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将酒一饮而尽,寒声道:“本初,等你这翻安排下来,并州诸郡,恐怕绝难为国家所有,并州千里江山,表里山河,不可让我等如此败坏!何况并州将士,正如庭坚军报所说,并州的将士,望着朝廷的援军,眼睛望出了血!几百年后,后世将如何看待我等!万不能重蹈凉州覆辙!”
袁绍不动声色,又给曹操续满,淡然道:“孟德,我们现在恐怕没有时间这么做了,朝廷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们做。”
“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大过边疆战事......”话还未说完,许攸在一旁悠然吟诵道:“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
念到这里,许攸一顿,对着曹操微笑说:“孟德,你拒绝得也太利落了,真得不再想想?”
曹操浑身一僵,只觉得被许攸拿住了命脉,满腔愤怒一扫而空,只剩下了涔涔冷汗,以至于甚至他有些喘不过气。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袁绍,问道:“这是我拒绝王刺史废立天子的书信,怎么你们会知晓字句?”
袁绍笑而不语,只是靠在坐塌上自酌自饮。许攸站起身,走至廊门前抬首遥望天上清辉,方才解释说:“孟德,王刺史此事本就是我居中联络,不止是你,我们还找了华歆、陶丘洪,周旌,还有冀州不少豪杰,合肥侯也已允诺。可谓是万事俱备。
你乃智者,当知如今国家乱事频生,衰兆日显,皆是当今天子失德缘故,即使我等尽心竭力,天子却视之如草履,且为之奈何?如果不能正本清源,匡扶神器,即使我等平定叛军十次百次,又有何用?这不世之功,你当真不参与?”
曹操沉默如金,却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着袁绍这位儿时好友,但见他坐如山岳,安素类冰,忍不住在心中下定断语:好乱乐祸。
袁绍忽而叹道:“陛下心中还是有陈庭坚的,他已经下令说不论青徐黄巾如何,先调东平军入并,刘备这一走,徐州刺史顾乾估计也待不下去,子远,孟德所说不无道理,下任徐州刺史我们该推举谁才是?”
许攸沉吟道:“那只能从如今的三辅守军中抽调了。依我看来,可能陶恭祖最佳,他素有贤名,在军中运筹谋划,很得人心,也一直与我们靠得很近,大将军还是天子那里应该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袁绍颔首赞同道:“那就是陶谦了。”帝国一州刺史的人选就在这间侧厢中敲定了,曹操看着这一幕觉得很荒谬。但得到陈冲好歹还是有援军的消息,也使他终于有了几分振奋,只是他仍不知道并州的战事如今发展如何,这让他迟迟放不下心。
至少在一月之内,陈冲仍然只能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