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桉之军中将士,一律移交军法司。”
文渊阁,刘起元翻阅着汇总的桉情卷宗,随即抽出一摞,递给了一旁伫立的都察院官员。
官员不解:“大人,此桉是陛下旨意,由三法司督办的啊?”
官员话音落下,但当见到刘起元神色不对,又连忙道:“下官这就去。”
说完拿起卷宗,便快步朝堂外而去。
望着这官员匆匆离去之景,刘起元紧皱的眉头,也不禁浮现了一抹阴郁之色。
人在官场,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哪怕他贵为内阁首辅,亦是如此。
曾经前明之时,天下大事,皆在朝堂诸公,如此,朝廷派系林立,党争不休,他在其中,也不过是一个小人物。
后,随着崇祯登基,借军威清洗朝堂,什么阉党东林,在一次次清洗之中,皆被清洗干净,他和来宗道这种既不属于东林,又没有什么劣迹的官员,则得以平步青云。
而后,随着崇祯驾崩,秦公掌权,他依旧能够存在,也只是因为秦公需要朝堂来安抚天下,而非他有多大价值。
后随着大恒立国,乱象横生,最终天子镇压一切,便开始了对文官士绅的一次又一次清洗。
但显而易见的是,再多的清洗,天子也不可能将所有文人士绅杀干净,一次次屠戮清洗,一次次优胜劣汰,总有幸存下来的文人官员。
而这些幸存下来的人,在这武勋势大,文官难存的环境下,必然需要一个倚靠。
而他与来宗道,这个正统的文官重臣,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都必然成了母庸置疑的领头羊,成了所谓的派系之首。
天子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才有了陈奇瑜的落马,上任内阁首辅来宗道的辞官,也有了洪承畴入阁,礼部尚书黄锦入阁,显然是要分化瓦解被大环境拧成一股绳的文官们。
而他,在来宗道陈奇瑜接连落幕,不管愿不愿意,他已经成了母庸置疑的文官标杆所在。
他做什么,要如何做,也不可能如以前那般,仅凭一己之心而行。
尤其是随着天子将职权一点点挪至朝堂,他,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天子打压戒备的对象。
无论是税务司,亦或者市舶司,还是督学衙门,都是在回归正常秩序的前提下,分着他的权。
毕竟,虽有着数不尽的清洗,但无论是朝堂,还是地方,都还有着大量的前明旧臣存在。
而这些人,哪怕他不愿承认,但如今的政治格局之下,他是前明旧臣中,最终显眼的一位。
天子又岂能不忌惮,不打压!
这次桉情发生,他本以为,天子会顺势将矛头对准他。
进一步削弱,改造前明旧臣在大恒朝堂的影响力。
但当靖国公出现,他才敏锐察觉,天子的心态,似乎……已经从打天下,彻底转移到了治天下。
打天下,靠的是兵将敢战,不惧死,当年的天倾之局,靠得是一个个能征善战的将帅,统率着一支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坐镇各地,掌军政大事,镇压一切不服!
而治天下……
自古至今,武勋将帅,掌军政大事,要么,就是形势危急,需则强人坐镇,要么,就是大势将倾,不得已而为之,再要么,就是门阀世家,与天子共天下!
如今天下一统,虽算不得国泰民安,但也初现大治之象,天子虽乾纲独断,但也仁政爱民。
天子连士绅地主都不允许存在,天子会允许武勋尽掌军政,如同门阀世家般存在?
刘起元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把握得好,便可以把武勋将帅彻底关进牢笼之中。
文归文,武归武,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文武职权混乱,文的职权,被武肆意侵占,甚至,相当一部分文官,都是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