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堵胤锡亦是莫名的感觉有些揪心,尽管士林朝野皆道天子残暴不仁,但他看得出来,天子之政,是漫漫青史,从未有过的为民之政。
这昭武一朝,或许在漫漫青史之上,都会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时代。
他很想看到,这个时代抵达巅峰的光辉之景,却不愿见到,这个自古未有的大治时代,被数不尽的蛀虫所污染。
堵胤锡紧了紧袖中的那一封密奏,他觉得,他应该要将这一切,向天子奏明。
可他,又想不明白该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矛盾。
“仲缄,情况如何了?”
突然而来的一道声音,亦是将堵胤锡从重重思绪之中唤醒,堵胤锡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方向,随即连忙转身一拜:“下官见过阁老。”
却见刚归京城不久的内阁阁老,工部尚书洪承畴,此刻竟又出现在了这灾情之地。
“回禀阁老,下官已安排官员将士至各家各户劝其迁徙……”
堵胤锡条理清晰的诉说着。
洪承畴沉吟片刻,随即深深的看了堵胤锡一眼:“你可知为何冬季迁徙?”
堵胤锡稍愣,随即不假思索道:“冬季迁徙,可赶上来年春耕,百姓也能更好更快的融入当地,朝廷赈济压力也能大大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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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承畴再问:“那现在已经几月了?”
“十月中旬。”
堵胤锡同样不假思索出声。
洪承畴沉声道:
“辽省寒冷,故春耕一般是在四月上旬进行。”
“今已是年末十一月,从米脂到辽省,数千里之遥,又有近十万人迁徙,路上至少需要三个月,乃至四个月时间。”
“还要给百姓留出安置,开荒播种的时间,每一天都不能耽搁!”
说到这,洪承畴语气俨然有些严厉了:“米脂为迁徙重地,数万百姓,一家一家劝,得劝到什么时候?”
“朝廷为此此迁徙,已然是排除万难,动员了海量的人力物力,每一天耽搁,都是无数人力物力被白白浪费,这一点,你难道不明白吗?”
“既为迁徙之官,为何还如此扭扭捏捏!”
“欲成大事,当不拘小节,此理,你难道不懂嘛?”
堵胤锡面红耳赤,他很想说,按他的计算,给百姓留出适当的时间,就能极大程度的避免民心动荡,也能让迁徙更加顺利。
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成大事不拘小节,但谁又在乎这小节为何,这小节意味着什么?
堵胤锡一拜:“下官就去安排。”
言毕,堵胤锡默默转身,陈旧的官袍,随风而动,向来挺拔的身形,此刻俨然落寞了许多。
洪承畴漠然注视着这一切,为朝堂重臣,主政一方,他在乎的,是总体的利,远大于总体的弊即可。
至于这微弱的弊如何,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也不是他可以去考虑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