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怎么信任,谁又愿意背井离乡,而且还是那么遥远的背井离乡。
纵使抵达那传说中的辽省,能有好生活,但谁又知道,这么遥远的路途,又会发生怎样的意外?
对绝大多数百姓而言,或许终其一生,都未曾出过本县。
从米脂到辽省,有多远,千里之遥?还是数千里之遥?都没有丝毫区别……
“至各家给户劝说,将朝廷的迁徙政策讲清楚!”
“告诉百姓们,天子爱民如子,不会亏待任何人的……调集了充足的粮食,派了军队护卫,又调集了很多大夫……”
“辽省那边,也都安排好了,去了,就免费分农具种子,分田地,分口粮,每个村都会安排耕牛……”
营地中,一群官员行于营地之中,堵胤锡手握名册,皱眉吩咐着。
说到最后,堵胤锡似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眼前的众官员:“记住,尽量劝说,非必要,绝不可能强行……”
话说一半,却是戛然而止,堵胤锡摇了摇头,随即看向身旁跟随的一名将领,拱手道:
“还请李将军约束好将士们,这些百姓们,都不容易。”
长河营千户孙明点了点头:“堵大人放心,咱和弟兄们也都是苦寒人家出来的,懂得分寸的。”
“麻烦了。”
堵胤锡勉强挤出笑容,众官员及随行将士,亦是朝营中各处而去。
望着诸官员将士离去,堵胤锡眸中亦是难掩忧虑,从工程之初,被派来到这任监正督管工程,到现如今工程结束,直接转为此工程地遣民负责之官。
近两年时间,不分昼夜忙碌,曾经的书生气消磨殆尽,对此地的一草一木,所有官员将领,乃至许多百姓,他都可谓是了如指掌。
正是因为太了解,他才有太多忧虑。
人性本恶,权利更是会肆意扩大这份恶。
小民的恶,小官的恶,最终,都肆意的落在所有灾民百姓之上。
大恶也好,小恶也罢,在这任职近两年,他已经见过无数次。
唯一庆幸的是,新朝初立,一切鼎泰革新,天子晓民生疾苦,多施仁政善政,且对人性及权利的恶,多有了解,也多有针对性的政策,在稳固的秩序下,将一切都压缩在一个有限的程度。
这两年,他身旁的同僚官员,换了几十个新面孔,驻守在此的千户百户总旗等将领,也换了好几茬,这些换了的人,做了的恶,最终,都及时报应在了他们自己身上。
而这,还是在营地层层管理带来的稳固秩序之下所产生的恶,一旦开始迁徙,秩序必然告破,也难以形成稳定秩序。
那人性的恶,权利的恶,必然会十倍百倍的显露而出,监督的难度,也必然会增加十倍百倍。
权利作恶的成本,也必然十倍百倍的降低。
一增一减……
堵胤锡环视着这一座座简陋的民居,那一个个难掩对未来迷茫的面孔清晰映入眼帘。
堵胤锡不知道,数万百姓,最终能抵达辽省的有多少。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开始迁徙,漫漫数千里路途,绝对有相当一部分,能够在大恒的赈济之下活得好好的百姓,死或伤在这路途之上。
其中又绝对会有相当一部分,死伤的原因,会是因为权利的作恶,权利的任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