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天子眉头一挑,声音虽平澹,但言语之间的澹澹质问意味,却是让洪承畴心头为之一颤。
他很想说,这事,跟他这个工部尚书,真扯不上关系,但,工程赈灾,工程本就是他份内事,而赈灾,为阁臣分管事物,本就他在管……
但这事,以天子对百姓的爱惜程度,那就是稍有不慎,便会惹得一身骚啊!
沉默没多久,面对天子的质疑,洪承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声:
“陛下……”
“臣以为,如今天下刚定,民心不稳,若朝廷组织大规模迁徙百姓的话,恐生动乱……”
天子皱眉,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敲击着,有一个问题,很是现实且清晰。
那就是土地的承载能力,是有极限的。
而天灾之下的土地,承载能力更是会被天灾进一步削弱。
如今便有数百万百姓无法自力更生,全靠朝廷赈济。
假以时日,天灾更严重,百姓繁衍生息,人口再增,那如陕西山东这些本就灾乱已久的省份,迟早会不堪重负。
而想对比北方各省的土地承载极限,辽省之地,却是彻彻底底的地广人稀。
且经数年之海量钱力物力的开发,除了寒冷的天气依旧是制约之外,其他方面,后世的东北平原,已然颇有几分景象。
而最为重要的是,如今的辽省,太大太大,以山海府为界限,直接到了后世的所谓远东地带,严格而言,若扫清那浩瀚冰原的各个部族,都将于沙皇俄国接壤!
历史上满清与沙皇俄国签订的条约,若协定疆域,指的就是如今辽省与沙皇俄国的接壤。
如此浩瀚的地域,当年平定后金之时,却只有区区几十万人口,且大都局限于山海府附近。
尽管这些年,朝廷定下各种政策,乃至直接将辽省定位发配之地,意图增加辽省人口。
但百废待兴之下,大恒新秩序下的百姓,显然对背井离乡没有太大的需求。
毕竟,人人有田地,活不下去,也有朝廷赈济,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但辽省人口太少,自然就意味着辽省统治极其不稳,辽省不稳,那就直接导致了对朝鲜的统治,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也依旧是一个有些入不敷出的烂摊子。
显而易见,不管是为了边陲领土的统治,还是为了解决天灾之下各省灾民问题。
迁徙,是必然的国策之一。
且,大恒边陲,可不仅仅只有辽省朝鲜汉人稀少。
西南云贵广西,西北藏地,河套平原。
只有边陲之地汉民越来越多了,那,大恒对边陲之地的统治力,对边陲之外的地域影响,才会越来越强!
而这些,很难靠民间的自发性迁徙,毕竟,民间自发迁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即……在当地,活不下去了。
而到了这一步,那也就意味着朝廷的统治秩序,已然败坏得差不多了。
不然的话,也不会让情况演变到这一步。
细微的敲击声在殿中颇有节奏的响起,洪承畴的心,也忍不住的随着天子的敲击而颤动着。
“渭河修缮工程,已近尾声,可尝试将渭河流域工程百姓迁徙到辽省。”
天子缓缓出声,一字一句,都似斟酌许久:“此策,可由朝堂文武商议执行。”
闻此言,洪承畴亦是大松一口气,交由朝堂商议,也就是只需要他提出建议,具体章程,乃至执行,至少不会全部落到他身上。
没待洪承畴彻底放下心,天子再道:“天灾绵延,日渐愈盛,朝廷赈济,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且,边陲空虚,地广人稀,如此之势,故,迁徙之策,当为长久国策。”
洪承畴童孔一缩,刚放下些许的心,又立马提了起来,一时之策,他提出,要脱离倒也没甚问题,毕竟,他为工部尚书,百姓迁徙,向来户部主导。
可若论长久国策,那就必然有人长久主导,而他提出此策,且身居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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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也由不得洪承畴多想,天子之提议,向来不容违逆,他纵使再不愿,也无否决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