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狮子军中大部分人来说,有半年存粮,难道还能叫粮食危机吗?
刘承祖是解决不了眼下口粮方面的困境,他倒是希望狮子能帮他解决婚姻方面的困境。
刘承宗则恰好相反。
行至城外十里,西宁官员、书院的学生与将官士兵夹道相迎,刘承宗远远就看见站在道路中间的父亲与母亲,一路上内心的忐忑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拍马领先奔出十余步,就见父亲与众多官员拱手齐声道:“恭迎元帅得胜归来!”
刘承宗勒马兜转一圈,在马背上抱拳向众人回礼,这才翻身下马,自有护兵接过缰绳,他行至前去,看着微微咬牙嘴角含笑的父亲与红了眼眶的母亲,乖乖拜倒行礼:“大,娘,儿子回来了!”
蔡夫人眼看就要哭了,却又破涕为笑,上前扶他道:“娘以为你会又黑又瘦,怎么还胖了。”
刘承宗脸上笑眯眯,心里却五味杂陈,只道:“娘放心吧,我哪儿能让自己受苦。”
其实哪里是没受苦,单单从打箭炉奔回囊谦,十三日骑行一千四百里,就让他掉了许多肉。
只不过后来在河卡草原等待进攻八角城那俩月吃回来了。
刘向禹二儿子没瘦也很欣慰,点头道:“看看你的元帅城吧。”
众人随即徒步入城,城门在西南角,进去是一座夯土瓮城,里面的城门朝南开,城池的建制不大,大体上与八角城相似,如今城内看上去还很空荡,除了书院就是远处的元帅府和几座宅子。
元帅府倒是修得不小,几乎占了这座城正中间十分之一,四进大院坐北朝南,东西有两进的跨院,在府邸四角形成四个缺口,修了墙栅望楼,显然是用来驻扎部队。
整个府邸有七十多间屋子,修建风格给刘承宗带来的感觉非常熟悉,装饰规制像韩王府,进门的感觉又像进了大号衙门。
他甚至一进大门就朝左右看去,满面了然,老爹果然在一进院子里安排了六间房,仔细一问,父母亲与兄长都不住这,父母的宅子在旁边,兄长临时过来就到那边住,主要住在西宁城。
刘承宗寻思老爹这催婚方式挺别致的,直接给他修了座王府,指望他自己领悟这府邸缺人气儿呢。
不过让他没想到后堂早已备好餐食,家人围坐聚餐,直到晚餐结束也没人提到婚事,只是聊着南征见闻,直到桌上只剩他和父亲两人。
刘向禹轻轻磕着烟斗,饮了杯稠酒,微微蹙着眉头看向刘承宗久久不语。
刘承宗被父亲看得有些心慌,问道:“大,咋了嘛?”
刘向禹放下烟斗,鼻间沉沉地叹息一声,才开口道:“狮娃,应大个事。”
“大你说呗。”
“别再去康宁府,那边的事交给你杨先生,让承运也回来。”
“这……”刘承宗万万没想到老爹说的居然是这事,他愣了片刻,问道:“为啥?”
“还能为啥?”
刘向禹又拿起烟斗,皱眉看了他片刻,这才叹了口气道:“狮娃,大一直来不及问你,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刘承宗心说这事啊,老爹问这事他就轻松多了。
“在俱尔湾扩大军器局,我来时看了,都是作坊,要把作坊合并,建立分工更明确的大厂,制作水力和起重工具,大批量制作枪炮、兵甲、火药;建立完善的募兵练兵体系……把军队推到兰州河口,全面占领河湟谷地,解决粮草问题。”
刘向禹一直听着,缓缓点头,等他说完道:“大也准备把军队推到河口,打兰州养不起甘肃、打哈密承受不住巨量辎重,但占领河湟谷地势在必行,但大想问的不是这个。”
刘老爷向前微伏,盯着刘承宗道:“你是想在西北西南称王,还是向东争天下?”
刘承宗没有任何犹豫:“朝廷气数将尽,争天下。”
他仿佛听到刘向禹心中巨石落地的声音。
刘老爷左右看了看,此时堂中没有旁人,他缓缓道:“既要争天下,你就不能再去康宁了,那边不知多少人想杀你,君子不立危墙,大知道你好武艺,但暗箭难防。”
刘承宗本想犟嘴,但最后还是没开口,倒不是他觉得自己在康宁府会有危险,只是觉得短时间内自己也确实没有再回康宁的必要,便点头道:“大,我知道了。”
刘老爷言之凿凿:“你不知道。”
“你若想就此止步占地称王,靠你大这身骨头,靠两个兄弟,撑得起这里的架子;但若想争天下。”
刘向禹缓缓摇头:“我等并非强宗大族,唯恐时不我待,你等三兄弟要尽快成婚,没有礼法约束,喜欢谁就娶谁,能娶几个就娶几个……然后,两三年,等你大哥生几个娃,把杨先生调回西宁。”
刘承宗的嘴已经不由自主地呆住了,这一点儿都不像他所了解的父亲说的话啊。
刘向禹把手对向自己:“经营几年,承运接管西宁,你可进兵西安;我与你大哥进康宁,直取四川,夹击汉中,可夺半壁江山。”
刘承宗的脑海中几乎浮现出父亲所言两路进兵的路线,他摇头道:“大,从打箭炉进四川,很难。”
那条路可比北线连攻大城重镇难多了。
却没想到父亲直接摇头道:“煽动造反不难,而且难,不耽误你娶妻生子,如果不是你大和你哥入川,那就谁都不要入川。”
刘承宗知道父亲这句话的意思,他重重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知道。”
见他应下,老爹的神情不再那么严肃,笑道:“听你哥说,你要他找个蒙古婆姨,去哪儿找,插汉虎墩兔?”
“瓦剌吧,虎墩兔但凡有本事,也不至于叫人打得节节败退。”
刘老爷对此不置可否,只是优哉游哉地端起烟斗来了一口,笑道:“都派人试试……为父在米脂时,可没想过自家大儿会是瓦剌他卜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