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白利王为何会派遣一支代本军到这来,但不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有一支代本军在这,总是好事。
白利王的总兵力有限,这个地方多出两千,其他地方就会少两千,省了他的军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处寻找。
为此他派遣摆言走西路直取昌都,亲率大军前来支援,命骑营千总张天琳率军驰援。
没想到张天琳还没到,戴道子就已经带来前线取胜的消息,而且赢了两场,让刘承宗格外振奋。
专门命戴道子过来,在路上给他讲述战斗过程。
听过之后,嗯……刘承宗不想夸戴道子了。
除了主将干了小兵的事、小兵干了主将的活儿,他的士兵都打得很好。
歪梁子的表现令他喜出望外,但戴道子做的事,也不能说不好,战果非常丰富,也没个伤亡,就招降了七百多奴隶兵,还抢了敌军四百多石军粮。
只能说跟正常人的选择不太一样。
刘承宗骑马在前问道:“你怎么想的,丢下军队,跑到河对岸深入敌后?”
戴道子稍稍落后半步,楞了一下才回答:“大帅,我一直干的都是这个啊。”
“对,但你没想过,给你的命令是率军帮巴桑控制军队?”
戴道子挠挠脸,对这个问题,他有很多可以解释的说法。
他是在探查中发现敌军渡河,原本想在敌军背后伺机冲击,但看见更好的机会,才向对岸屯粮营地进攻。
何况他的人言语不通,又和练兵不是一个系统,留在丹巴庄园实际用处不大。
但戴道子什么都没说,只是一口应下,说自己以后不走远了。
本来自己就立下了功勋,做的是好事,大元帅的言辞也不严厉,兴许只是随口一说,若因自己顶嘴把这事变成坏事,反倒很不好。
刘承宗确实是随口一说,战争太复杂了。
复杂到同样的情况,不同的做法,有时却有相同的下场。
单一个扎营水源问题,有人依照水源分散驻扎,输了;有人集中兵力远离水源,同样也输了。
事关生死是世上最复杂的艺术,一样的战术有人能赢有人能输,甚至在满足基础条件下,有时候硬着头皮往上冲,都能赢。
战争唯一永恒不变的真理就是赢,不论打成什么样,只要赢了就会自会有后人去解释、去学习。
赢了就是千古名将,输了就是反面教材。
但学习,学习总有用武之地。
刘承宗在马背上甩甩缰绳:“不想一直当个队长吧?等这场仗结束,你们就去中军营呆半年,学了新东西,我给你寻个好去处。”
“多谢大帅!”
戴道子在马背上喜不自胜,抱拳行礼后问道:“大帅说的我们,是歪梁子?”
“对,歪梁子这场仗打得不错,嘿!”
提起歪梁子,刘承宗就不禁露出笑容,这是个狮子军里的人生赢家,当时让他狠狠的兴奋了一把。
刘狮子执掌军队,从不事必躬亲,他知道军人们想要什么,狮子军要向正常的政权过渡,会经历方方面面的改变,成家生子就是其中之一。
中军营里有军官认为,如今是狮子军最无牵无挂的状态,最有士气。
但刘狮子不这么认为。
他认为的士气,是古代的士,是士为知己者,于生与义的抉择关头,果断为之牺牲,不惧一死。
他不希望麾下狮子兵做到最后四个字,出发点是因为活着没意思。
恰恰相反,他认为有牵挂的战士,出于对生的眷恋,能在生死之间爆发更大的信念与勇气。
刘狮子最希望做的事,就是让他的士兵负责为更重要的东西赴死一战,他负责为战士们免除后顾之忧。
歪梁子在没有军官的条件下挺身而出,为他的观点提供了有力支撑。
刘承宗没在这个事情上多说,戴道子和歪梁子得到择升已成定局,只是让护兵记录下来建立考功制度的事,旋即扬鞭问道:“那几个负隅顽抗的贵族,没有捉到?”
“还没捉到,这里的山路我们不熟悉,只有歪梁子那有个懂汉话的和尚俘虏,让巴桑的奴隶去搜寻多有不便,又无法让人引路,暂时还找不到他们。”
戴道子说完,刘承宗反应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这句话的重点:“多有不便,什么不便?”
“那些贵族有几个是巴桑手下奴隶的主人,不能让他们自己去找。”戴道子摇头道:“我担心会有人放过他们,里头有个叫丹巴,万不能叫他跑了。”
丹巴?
刘承宗知道,这片领地就叫丹巴:“他干嘛了?”
“我们占了庄园,他还潜越回来,在山洞里把个奴隶折磨至死,手段残忍至极。”
戴道子十分坚定的对刘承宗道:“大帅,我有人证,有个叫布赤的女子亲眼所见,被吓出毛病,终日以为自己被鬼魂附身。”
刘承宗眯起眼睛,缓缓道:“这是领地被没收心存不满,往奴隶身上撒气……找,能不能确定他们藏在哪?”
“应该就在这边的山上,山里没路,我的塘骑人手不足,只能让谢二虎的蒙古兵把出山的路堵住,一点一点搜寻。”
戴道子摇摇头道:“估计要找很久。”
“再久也要找。”
刘承宗面露不虞,他不怕别人记恨,但知道谁记恨他,那就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抓紧干掉:“今夜休息一宿,明日我让张千总帮你,带兵一起搜山。”
说起来,张天琳其实也是这场战斗里的大功臣,他是狮子军里用马队冲击的高手。
谢二虎的练兵步营兵能在正面迎战中一次前进反击,打得敌骑不敢再冲第二次,靠的就是张天琳在俱尔湾营操里一次次冲击步阵。
就是他,让狮子军步兵得到极大应对冲击的经验,他们半年遭受的冲击,比很多军队一辈子受的还多。
“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这是个很好的例子,让奴隶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