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体大,招待所。
多米尼特正怀着虔诚的心态将刚刚拍摄的那张只包含了几句中文的图片上传到了电脑中,然后开始使用谷歌的智能识别功能提取出了照片中的汉字,再将这些汉字一句句的复制黏贴到谷歌翻译中。
很快,谷歌便得到了结果。
稿纸上写了三句话……
“如果文明程度有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大概率是以数学研究的尽头为终点。”
“更高阶数学的定义,我猜大概会以最自然的几何形式表现出来,以至于对数值的研究必将更具现化。”
“看到美好内心感动而又真心欢喜的人往往比为悲苦画面而流泪的人更具怜悯之心。”
依然不懂,依然大受震撼。
二十岁的年轻人现在到底都在想些什么问题呀?
真的,多米尼特·邓肯忍不住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
虽然那个时候他已经顺利考进了伯克利分校的研究生,但思考更多的还是选题问题。他甚至还记得那个时候考虑的无非是从李群中的一个问题跟ξ函数某个问题中选择一个,作为研究生阶段的课题。
但现在宁孑考虑的却是关于数学研究到极致后的问题。
多米尼特突然感觉到人跟人的智商差距,原来真可以比人跟狗之间的智商差距更大。
这尼玛还让不让人活了?
就在多米尼特在内心自怨自艾的时候,随手放在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多米尼特看了眼,手机备注是欧内斯特(费米)。
这也让他立刻想了起来对方的身份跟认识的经过。
哈佛大学前年邀请了三位费米国家实验室的高级研究员到学校里做演讲,多米尼特当时也去听了讲座,并在讲座之后邀请了当时这位做主讲的欧内斯特去他的办公室聊了大概半小时,然后两人交换了号码。
只是那次交流之后两人之间便几乎没了联系,不过他还是深吸了口气,稳定了情绪,接起了电话。
“嗨。”
“哈喽,多米尼特,好久没联系,听说你最近去了华夏?”
“嗯?你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我刚刚看完自然是那篇论文,刚刚打开试验记录视频没多久就看到你了。突然想起当时我留了你的电话,所以想找你问问当时试验的情况。嗯,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哪个试验吧?”
多米尼特当然想的到,但他依然很意外,下意识的问道:“宁控制雷电的那篇论文已经在自然上发表了?这么快的吗?”
“快吗?也许吧,不过你知道的,这种物理试验论文如果研究方向很前沿,审核的时候并不像数学论文那么严谨,《自然》杂志社主编的权限很大,如果是他看好的成果即便不经过审核直接发表也是可能的。当然如果事后证明过程造假,论文也会被下架。所以,多米尼特,你也参加了那次试验,你看出了什么吗?”
对面问得很隐晦,但心绪不宁的多米尼特显然没听出那言下之意,下意识的回答道:“没有。事实上当时我只是帮着提了一下装着靶盘的袋子。你知道的,这并不是我擅长的方向,我甚至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闪电就下来了。”
“视频中看得并不是很清晰,所以当时云层很厚是吗?”
“是的,但并不是那种特别阴沉的天气。”
“好吧,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能请你把当时的详细情况描述一下吗?你知道的,这对我们很重要,算我欠你一次。”
“嗯,好吧,但我知道的并不多。”
“没事,只把你看到的告诉我就行了,太感谢你了!”
……
同一时间,宁孑已经将丁雨霖带到了宁晓的宿舍。大概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员工宿舍,因为分给丁雨霖的宿舍其实在学校南门旁边的社区内,楼龄看上去起码已经有十多年了,不过维护得还好。
宁孑知道宁晓对罗玉芳的态度,所以关于丁雨霖的事情还没跟宁晓和大伯一家说过,这一度让走到小区门口来接接宁孑的宁晓看到两人时表情非常古怪,刚见面便很隐晦且小声的在宁孑耳边提醒了一句:“宁孑啊,你这小女朋友也太小了吧?”
宁孑无语的看了宁晓一眼,又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丁雨霖,解释道:“姐,你误会了,她是我妹妹……”
“我知道啊,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最喜欢这么……”
“亲的!”
“妹……额,什么?罗玉芳?”
“我妈去世了。”听到唐晓说起这个名字,站在宁孑身后的丁雨霖答了句。
“啊?”听到这个消息的宁晓颇为意外,然后不等他说什么,宁孑道:“事情有点复杂,到你住的地方在说吧。”
小区不大,一头雾水的宁晓很快便把两人带到了她临时的小窝。
宁晓的宿舍在三楼,是以前那种标准的两室一厅,还是那种房间大,客厅小的布局,看着便极有历史感。但用来做单身寝室,明显超标了,不过正好省得宁孑再去找一趟范振华。
一进门,宁晓便找了个由头把宁孑叫到了厨房里,然后认真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丁雨霖是我亲妹,同父同母那种,趁她睡着的时候做过鉴定了。”
先抛出结论之后,宁孑才将那晚所有的事情大概跟宁晓说了一遍。
当确定了丁雨霖不止是罗玉芳的女儿,还是自家亲叔的女儿后,宁晓的神色终于变得缓和了些。
怎么说呢,若是同母异父的亲妹妹,宁晓是不愿意接受丁雨霖的。
但如果是宁家人,宁晓的想法还是不同了。
宁晓的父亲对于宁晓的影响很大,而宁健又是那种特别讲传统特别看重血缘的男人。
所以听完了宁孑阐述的宁晓,立刻问道:“你怎么不带着小妮子去改姓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她改姓宁啊?”
宁孑摇了摇头,道:“没必要。姓什么,我觉得无所谓。带她来你这儿,我就是想着能不能先跟你在这里住着,我打算让她去读燕北附中,正好也在这附近。”
宁晓挥了挥手,懒得理宁孑的态度,说道:“你是无所谓?你爸也无所谓吗?算了,她既然寄住在我这里,我回头去跟她说。对了,咱儿叔肯定挺开心吧?”
宁孑答道:“我还没让他跟丁雨霖见过面,这丫头以前不太听话,我怕见了之后爸又变得没了原则。”
宁晓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爽利的说道:“你做的对!那个女人能教育出什么样的女儿啊?是得先磨磨性子。放心好了,她住我这里正好有个伴。你觉得什么时候咱叔能来见这小妮子了,跟我说一声就行,到时候我提前回来做顿饭,你也来一起热闹热闹。”
宁孑没理会这句话,而是认真的看着她堂姐,问道:“所以,姐,你不讨厌她?”
宁晓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讨厌她做什么?她有的选吗?她要有的选,我肯定讨厌,但她没得选啊!在罗玉芳的肚子里就被带走,之后两个大人有瞒着她身世,你让小妮子能怎么办?我这人从小就最喜欢讲道理,一是一,二是二,更何况贱人自有天收,为啥老天把那俩人收走了,就把这小姑娘留着?”
宁孑眉毛抽了抽,对于宁晓所谓的讲道理他是见识过的,基本上可以用两个凡是来概括。凡是她认为对的,都是有道理的,凡是宁家人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
于是在知道宁晓的想法后,宁孑果断转移了话题:“对了,你跟那个鲁老师关系处得怎么样了?”
到不是关心宁晓的私事,他是真有些担忧卓明谦会把之前的宣言转化为行动。
“你问这个干嘛?”宁晓偏着脑袋,疑惑的看着宁孑问道。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想要嫁个大学老师的。”宁孑解释道。
“那就是随口说说。其实老鲁这人不错,不过对不上眼缘。我察觉到他对我有那方面意思的时候就跟他说清楚了。对了,放假前他送我了个包,我去专柜问了下要三千多块呢,想还给他,他又不肯要,干脆就买了套四千多的西装做回礼了,顺便请他吃了顿大餐,也跟他说好了以后就做朋友。”宁晓爽朗的答道。
“哦!”宁孑无奈的应了句。
他了解自己的堂姐,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有股子快刀斩乱麻的巾帼风范。放到恋爱这种事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肯定是不会委屈自己,他也懒得再问了。
就在宁孑准备告辞的时候,宁晓突然问道:“对了,说到这个,住你隔壁那个卓明谦人到底怎么样啊?”
嗯……
这个问题……
宁孑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他骚扰你了?”
宁晓瞪了宁孑一眼:“什么骚扰不骚扰的?就是加了微信之后经常聊聊天,感觉这家伙挺幽默的。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有幽默感的男人。再说,问你人咋样,你直说不就行了?”
宁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卓明谦这个人,虽然心里并不想堂姐跟这个家伙产生什么交集,但宁孑并不喜欢睁着眼说瞎话去诋毁一个一直对他表现的极为友善的人。
犹豫了片刻后宁孑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于是不带任何偏见的答道:“他是一个认为人生的终极意义就是搞黄色的人。”
宁晓愣了愣,随后直接笑出了声:“噗……哈哈……你是不是要说他那套黄色理论?想到我就想笑,地球的最终宿命就是变成一颗大黄球?这家伙太有意思了,竟然把你这个无趣的家伙都带得有幽默细胞了。”
宁孑无语了。
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主动出击,只要自己送把柄送的够快,那就相当于没有了把柄。
他不明白的是,自家堂姐什么时候笑点变得如此低了。
不过宁孑并不打算深究这些了,他不懂感情,如果两人真的看对了眼,那便随这两人去吧。
这一刻宁孑也下定了决心,如果以后卓明谦真敢做任何对不起宁晓的事情,他就把那货的男性功能直接给废掉,帮他一心一意。
但此刻,他是真不想留在这里继续跟堂姐讨论卓明谦这个人了,于是开口道:“你开心就好。丁雨霖就先交给你了,你们都是女的,应该更好交流,我先走了。”
宁晓挽留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中午不留这里吃饭?”
宁孑摇了摇头,道:“我还得去把丁雨霖读书的事确定了。你跟她吃吧,这事搞定了,我打电话告诉你去找谁,你就直接带着她去好了。”
宁晓点了点头,她自然知道安排丁雨霖上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然对于自己这个堂弟而言,也不见得有多麻烦,遂点了点头道:“行吧,她交给我了,你放心,下午我带她去买几件衣服,然后跟她好好聊聊。”
……
“雨霖,接下来一段时间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想办法安排你到附近的燕北附中初中部就读,路上我已经跟你介绍过了,这是我们堂姐……”
“行了,不用你介绍了,你去忙你的吧。”
宁晓一把推开宁孑,主动说道:“你哥要去忙你学校的事情,咱们别理他。等会我们赶紧把东西收拾下,然后去吃饭,吃完饭乘着你还没上学,我还没上班去逛逛街。怎么样?”
“哦,我都可以的。”丁雨霖点了点头道。
见丁雨霖情绪正常,宁孑点了点头,将她交给了宁晓,肯定是放心的,随后直接走出了两个女生的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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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小区里,宁孑才拿出电话直接给方旭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喂,宁孑啊,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妹妹想上燕北附中,想请你帮忙。”
“初中高中?”
“初中。”
“没问题!等下啊,让我看看,嗯,初中部应该是下周一正式上课,明天正好周五。不如这样,你看这周末哪天有空?我把刘校长约出来一起吃顿饭?”
宁孑不太想参加这种饭局,便干脆的拒绝道:“但我这些天没都空。”
“哦,那也没事,这样,周一早上七点吧,直接让令妹到国际数学中心院子这里来,我在门口等着她,直接送她去学校。对了,把她的名字跟身份证号码等会在微信上发给我。”
“好!那我先挂了。”
……
美国,旧金山,硅谷,希尔顿圣塔克拉酒店。
迈轮·克米特躺在酒店舒适的大床上,人很疲惫困倦,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根本无法入眠。
好友科南·拉马尔昨晚在酒吧里说的话,让他昨夜辗转难眠,几乎一夜没睡。
当然,有些事情不但要看他是怎么说的,更要看他是怎么做的。
不过科南·拉马尔很快就让他看到了结果。
因为今天下午,他这位好友就以学校临时安排了重要任务——必须尽快去一趟欧洲做一个学术调研为由离开了这次临时组成的工作组。
据说谷歌现任总裁亲自给他打了电话挽留都没能让他改变决定。
更可气的是,这家伙下午刚说完理由,甚至连学校都没回,更没跟他打招呼,当晚便直接做飞机离开,想来现在飞机正飞行在大西洋的上空。
这也表达了科南·拉马尔的态度,他是真的不想在跟这次研究任务沾半点关系。
否则直接辞职回同在旧金山的学校就完事了,何苦整出一个要去欧洲做调研的戏来。迈轮·克米特很清楚自己这位校友在伯克利分校的地位。如果不是他主动提出要去调研的话,学校根本别想指挥的动他。
事实上图灵奖获得者,不管在哪个高校都会受到应有的尊敬。起码一个终身教授是少不了的,而且在分派任务的时候一定会先征询教授的个人意见。
科南·拉马尔感觉到了恐惧。
光是几个公式竟然就能让一位世界级的科学家怕成这个样,是让迈轮·克米特没想到的。
正如科南·拉马尔评价的那样,自从在思科任职首席技术官后,几乎便没有在投入基础理论方面的研究。这方面自然有收下的科学家们负责,他的任务是把控好总体技术方向,对技术发展做战略向的引导。
然而现在面对的情况却是两个极端。
今天他专门找来了两位思科深度参与代码改写的技术工程师,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对话。
然而两位工程师都对这个项目表达了乐观的情绪。这一度让迈轮·克米特认为科南·拉马尔是不是在杞人忧天。但谁能想到结束这次谈话之后,他便收到了科南·拉马尔离开的消息。
走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