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抿唇不语,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帝仲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挑开他的心思:“千夜毕竟是飞垣人,他一定有着很多很多关系密切的人,你执意要强留潇儿,无非是看出来他喜欢她,男人嘛,总是最容易栽在心爱的女人手里,但若是退而求其次,他的师门,他的下属,甚至他久久不曾往来的娘家,都会成为你的筹码。”
“您都看出来了,所以才会特意现身吗?”明溪终于有些紧张,但他并非常人,立即就冷静下来。
“我知道以你的身份立场,很多东西身不由已,不论是演给天下人看,还是真的只为了一己之私,我都能理解你。”帝仲冷定的看着他,斟酌着说道,“但很多东西逼人过度,早晚要出问题的。”
“我知道。”明溪只是非常淡淡的接话,神情茫然,“我知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回不了头,所以我也一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玉石俱焚……”帝仲惊讶的重复这四个字,瞥见明溪惨淡的笑起,“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您这样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足以为所欲为,您的眼前没有阻拦,也不存在任何威胁,可是对于世间万物而言,单单只是平静的活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我若是能有其他选择,我也不想一直威胁萧千夜,我又何苦要把拯救飞垣的唯一人选,硬生生推到上天界那边去?”
他揉了揉额头,一直强行保持冷静的内心仿佛被一团烈焰引燃,痛苦的低诉:“您知道吗,辰王离开之前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皇权凶险,失去羽翼护佑,愿您长治久安。”
“哈……长治久安,长治久安!”明溪愤怒的将手握成拳砸向墙壁,这样歇斯底里的失态让在场的几人同时凛然神色,抿着嘴唇静静听下去,“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从羽翼下走出来,成为那片遮风挡雨的羽翼究竟有多难!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顾一切保护想保护的人,我所做的任何事情,都要顾及大臣、权贵、百姓的利益!”
明溪望向萧千夜,面色大变,眼中有寒芒闪烁:“东冥,目前报到我手上的死亡人数是一百二十万,足足是北岸城海啸遇难人数的四倍!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现在所有人都人心惶惶,可我依然不能对你、对你身边的任何人做出惩罚!”
“明溪……”萧奕白的双瞳如结冷霜,当初不顾弟弟阻拦主动留下来,就是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身为帝王的他必定承受非人的压力,至少自己作为兄长,还能以“人质”的身份帮他分担一些,谁料到这个不争气的身体每况愈下,反而让本就忙的不可开交的好友再添忧虑。
他甚至孤注一掷的想让弟弟回来把自己带走,为此不惜设计引走弟弟,然后调遣朱厌,连同军阁八位正将一起伏击云潇!
萧千夜望向帝仲,两人皆是身形不动,只是目光交错的瞬间,就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帝仲负手而立,淡淡的说道:“你所说的一切我都明白,但是有一点我却不得不现在就告诉你,你担心萧奕白病情恶化,想尽快把他送出去医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潇儿是个混血的灵凤族,如今还失去了沉月之力庇护,你强行留她在帝都,真的有把握能让她好好活着?”
明溪心中一颤,帝仲的话戳到他的伤处,这是他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忽略的事实,因为在他心里,云潇的死活其实并没有萧奕白重要。
但是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表露出这种情绪,这会激怒萧千夜,得不偿失。
帝仲已然从帝王眼底的一片阴郁从察觉到了反常,继续劝道:“帝都的那些朝臣,诸如靖守公之类的,你让他们直接来找千夜麻烦,怕是没人敢做这只出头鸟,但是你让他们欺负一个女人……哼,那只怕是能玩出千百种花样吧?”
明溪的脸色铁青中透出白,虽然脑中混乱不堪,却没有出声反驳。
帝仲语气淡然,神色也十分平静,反而笑了笑,脱口:“不如让我们先见一见潇儿,她那样的性子,或许一时心软,会主动留下也不一定呢。”
明溪一时愕然,是真的看不穿帝仲此时到底在盘算什么。
“好。”隔了许久,帝王的声音如将要绷断的弦,做着孤注一掷的决定,“那就让她自行决定。”
明溪轻轻闭上眼睛,精神在这一瞬有些许游离,云秋水,天澈,叶家,甚至整个风家,他手上能迫使云潇妥协的筹码有如此之多,他理应运筹帷幄,让一切按照最初始的计划顺利进行才对,可现在,他的心底依旧空空荡荡,好似一口干涸的枯井,沉闷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