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一飞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一个劲拉紧她:“我不管什么对不对,我就是怕姐姐有危险。那个人同我们青龙教仇深似海,就算他以前对你好,你怎么知道现在他会怎么对你,你……你别去好不好!”
“连你都知道……他以前对我好啊?”刺刺的双目却因这句话莫名潮了一潮,喃喃道,“不怪秋姐姐把我骂成那个样子……”
“一飞,”她轻轻抱了抱这个幼弟,“姐姐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么久以来,姐姐就是因为什么都不想失去,才一直把自己困在这里,既不去面对他是一个仇人,也不去面对他是一个亲人。但……终究避不过的——哪怕最后真要失去谁,也好过永远躲在这里,连想他一想都不敢。”
她轻轻叹了一口:“爹和娘,和无意,都走了,我一直放心不下你们两个,可姐姐现在的心情,怕就算留下来,也已没法好好照顾你们。左右家里也不是没人照应你们起居,叔伯长辈们,伤势也慢慢好起来,那我……便去见见这个我忘不掉的人,我可能已经……太晚了,但总好过更晚。”
“可是……”
“一飞,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等你长大些,或许有一天能明白的。”刺刺道,“我在外面也会为爹和娘守灵,你好好听你哥的话,知道么?”
单一飞知道拦她不住,哭道:“那你还回不回来了?”
“回来啊。”刺刺笑了笑,“只要青龙谷还让我回来。”
单一飞只得一面哭,一面陪着她去屋里收拾行装,想起什么,又道:“可是现在封谷,不让进也不让出,就算姐姐要走,也走不了啊。”
“我们不是还有爹的左先锋令?”
“令牌哥拿走了。”单一飞道,“而且他说,现在爹爹不在了,左先锋没人,令也没人认了,他也只是拿着做个念想。现在谷口除非程叔叔发话,否则就只认如飞表哥的右先锋令——表哥一定不会让你去找夏君黎。”
刺刺稍稍想了想:“总有办法的。这事你就别担心了。”
她叮嘱单一飞暂且别惊动了人,带好行囊,绕道先去了一趟拓跋孤那里看他。应允过小雨要来探望,如今,便也将这一见当成是告别罢。
她还不知,该要与拓跋孤说些什么。自然,她是不能将要去见夏琰的主意说与他听,她都能想象得到,以拓跋孤之脾性,该要如何为此勃然大怒,或许对他的伤势又大是有碍。她在走去的路上自嘲。等到明日、后日,整个青龙谷都知道我走了,去寻君黎哥,他们心里定必对我失望已极,就像秋姐姐这些日子对我这般失望一样。可不知为何,她此刻心里竟不觉忐忑,只有轻松——彷佛这一个决定突然将她从这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泥泞里拉扯出来,彷佛她在许久之后重新感觉到,这才是自己。
虽是早已有了决心,不过,在听说拓跋孤正睡着时,她还是稍许松了口气。至少不必这么直面他,就——只这么看看他就好了。伤势过重之下,拓跋孤清醒的时间远不如昏寐的时间长,听凌厉说,他虽然仗着底子好,已试着起身了一次,但恐怕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至常时的作息。
她犹豫了一下,问凌厉:“凌叔叔……会一直留在这里照看教主叔叔吗?”
“恐怕不会。”凌厉答得坦白,“为了青龙谷的事,过年没回家,眼下他醒了,情形还好,这里也没什么非我不可的事了,我正想着,什么时候该回去了。”
一旁拓跋夫人道:“你这些日子真力损耗过巨,原不该再多奔波劳顿,要留在此地多加休养才是。但若回家更能得优憩佳养,那便也是好的。”
“他是该多养养了。”韩姑娘也笑道,“我哥在这养,他回临安养——扶风在家里,比我会照顾他。”
“你呢?”凌厉问她,“你跟我走,还是暂且留在这,照顾你哥?”
韩姑娘转向他,笑容却收敛了:“我留在这吧。哥现在还不是完全清醒,我怕他真醒过神来,又不知要有什么样念头,这里人手还是紧张,我得劝着他点。”
她语调听起来有点凉,不过凌厉看起来很习惯这样了。他皱眉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不急。我也没说眼下就要走。”
刺刺本来想问凌厉何时动身,或许能将她一起带出去,可——听起来他似乎还消等上几天。她便起身,向拓跋夫人道:“我想找小雨说几句话,她在吗?”
“在屋里。”拓跋夫人道,“你去吧。”
拓跋雨的闺房被保护在整个庄院的最深处,刺刺告了退,转过狭长的折廊时,却见那面亭榭里立着一个人。
她认出那是不思。不思在这里并不奇怪——都说若非那日有不思不顾一切替拓跋孤拦了夏琰一掌追击,青龙教早在那时就没了教主,拓跋夫人自是对他至为感激,也至为信任,自己都难以起身的最艰苦的那几日,她都特意叮嘱要不思留在拓跋孤身边护守,即使后来,程方愈回来,拓跋孤几名亲信伤势也渐痊可,她遇事还是常叫不思来帮手。不思不常言语,默默出力罢了,就像现在——默默地立在廊下,远远守着拓跋孤的寝居。
刺刺知道他不爱招呼人,便只是向他点了点头。临到了拓跋雨门前,她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
此际拓跋夫人、凌厉等都在拓跋孤身边,按理是不需要不思再特为加守了。而且——从这个亭榭观察拓跋孤那面的视角并不好,相反拓跋雨的闺阁与拓跋朝的房间周围,倒是能看得一清二楚。
虽觉有些奇怪,不过刺刺也不及多想什么,先敲了敲拓跋雨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