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口音识别身份这件事,听起来很玄奥,其实只要用心琢磨,并不算难,对此路鸣有绝对的发言权。
他去美国读书前,英语学得非常流利,但到了美国后,跟别人对话,马上就发现自己有浓重的口音。
为了消除口音,他特地重金聘请了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为他校正,一字一句地校正了一年多,最后终于能说出一口不带任何口音的英语。
现在路鸣的口语,达到了播音员的级别,不看他的面孔,光听他的声音,你一定不会想到他是个亚洲人。
从此路鸣就对口音就注意上了,这些年他在上海听到了几乎来自全国各地的人的各种乡音。
只要跟一个人讲十几句话,他就能通过此人的口音做出基本判断,这个人是不是成年后才离开家乡。
如果一个人的口音不纯,他甚至能说出这个人大约在什么年龄段离开了家乡,是几岁还是十几岁,又去了什么地方呆了几年。
路鸣不认为上海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能力,虽然他平时瞧不起上海的警察,不过既然能在大上海当上一个警察,也不是白吃饭的,各有各的招数。
路鸣担心事情会按照下面这个剧本上演,如果真的那样,就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
翁百龄对安意起疑心后,会把那两个警察找去问话,很快就会得知安意的来路,然后再把照片发到复兴社武汉分站,这件事情就失去控制了。
复兴社武汉分站追查安意的底细并不难,只要拿着她的照片去各个女子中学、女子师范学校,跟学籍档案一一对照,保证能查出安意的基本信息。
甚至能根据安意在校读书时的情况,查出她是不是参与了共-产-党地下组织的活动。
路鸣有点后悔,昨天将安意带离第六分局时忘了一件事,特别关键的一件事,忘了把所有照片带走。
警察局凡是抓了人,如果觉得形迹可疑,第一件事就是拍照,然后就是录口供,有了这些基本信息,才能立案。
也就是说,警察局肯定有安意的照片,而这些照片,对安意来讲,就等于是一道绳索。
路鸣想,现在追回底片和照片,会不会晚了一步?这个不好说,完全取决于翁百龄对这件事怀疑的程度。
如果翁百龄嗅觉灵敏,也许当时就派人去第六分局取回了照片。
也有可能翁百龄碍于路鸣刚去带走了人,不好立即采取行动。
不过即便路鸣追回了底片和照片,也不代表就安全了,只要翁百龄愿意,派一个人在万国公寓外盯着,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难。
安意不可能不出去,只要她出去,给她拍几张照片是轻而易举的事。
路鸣无法阻止翁百龄这样做,不要说他没有权力强行阻止,就算有权力这样做,也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反而加深安意身上的疑点。
路鸣现在也只能尽力补救,走一步算一步。
他让安恭根盯着翁百龄,就是想要掌握翁百龄的动态,下一步会做什么,然后见招拆招吧。
不到半个小时,下面管理员打来电话,说是有人给他送东西。
路鸣下楼见到一个警察站在柜台前,管理员拦着他不许上楼。
“路少爷,这个人说是给你送东西的,我让他放下,他不肯。”管理员表功道。
“多谢了,他的确是给我送东西的。”路鸣笑道。
“路少爷,我奉局长的命令把底片和照片给您送来了,请您验收。”
那个警察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路鸣。
路鸣打开纸袋一看,果然是安意的照片,还有一卷胶卷,他把胶卷拿出来,就着阳光看了看,的确拍的是安意。
“麻烦你了,回去替我多谢萧局长,就说哪天我找他喝酒。”路鸣拍了拍警察的肩膀笑道。
“我一定把话带到。”这个警察敬礼后转身离开了,倒是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