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是过惯了奢侈生活的人,现在一下子落差这么大,她真的能适应得了吗?
能的,自己一定行的。杜鹃暗暗鼓励自己。
她在心里发狠,就算比现在再差十倍的生活,她也要坚强地生活下去,总不能哭着喊着回头找路鸣求援吧?
如果那几个女人知道她的想法,连掐死她的心都有。她们不知付出了多少惨痛的代价,饱尝屈辱,完全放弃自尊,才换来这个职位,这样的生活。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这么舒服的日子居然还要咬着牙过?你以为你是谁啊,脑子坏掉了吧。
下午杜鹃想再去车间看看,盛姨却坚决拦住了她,告诉她车间的确有危险。进入车间的女工一律不能留长发,头发卷入机器里,会出人命的,必须剪成短发才能进车间。
杜鹃听她这么说,就放弃了,毕竟这是厂里的安全规则,她也不想违反。
盛姨下午开始尽心尽责地为她介绍工厂的方方面面,包括女工们的工作情况和生活情况,听到后来,杜鹃心都揪揪起来。
她想不到厂子里的情况会是这样,几十个女工挤在一间大屋子里,住的是通铺,彼此间也没有遮挡,晚上想要方便,就在地上的净桶里方便,没有任何的隐私可言,换衣服当然也是当着别人的面。
尽管盛姨说反正都是女人,彼此也不怕看,但是杜鹃还是接受不了。一个女孩子,如果让她当着许多女人的面换衣服,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了?
花季的年龄不仅没有任何化妆品,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上班跟蜜蜂似的奔波一天,下班了就蓬头垢面睡大觉。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咱们这里对女工已经是最好的了,这是会长的意思,别的厂子对女工就跟对待奴隶一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干的不好不是扣工钱就是不给饭吃,甚至打耳光、体罚这种事也是家常便饭。”盛姨苦笑道。
杜鹃当然不知道这些情况,不过她相信盛姨这番话可能是真的,她恍惚听说过工厂女工的悲惨遭遇,简直就跟奴隶毫无区别,许多女工其实都是家里欠了阎王债,被父母卖到工厂抵债的。
“杜襄理,您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其实这里不适合您来的。”盛姨委婉劝道。
她还是希望杜鹃能知难而退,去别的地方高就,有这么个祖宗在这里,她也是心惊肉跳的,担心出什么岔子。
“盛姨,我小时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我能吃苦的。”杜鹃笑道,眼睛里忽然有一丝泪光闪现。
是啊,跟那些被卖到工厂的女工命运一样,她也是被家里卖掉的,只不过她没有被卖到工厂里打工,而是到了她干娘手里,落入另外一个火坑里。
因为她小时候就是美人坯子,干娘才会收她,如果眉眼差些,或许现在就是某个工厂里悲惨的女工了。
当然,如果不是路鸣花费高价给她赎身,她的将来未必比工厂里的女工好,吃青春饭的,过了如花似玉的年龄,如果不遇上个好人,很可能都活不下去。
同样,那些在工厂里做不下去的女工,只能流落到街头去当最廉价的妓女,最后都贫病交加,或者冻死或者饿死,得不到善终。
人生生来苦难多,尤其是旧时代的女性,能吃饱肚子,穿暖衣裳,不求长寿,能平安活过中年,有个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子,就是万幸。
“盛姨,厂子就真的拿不出一点钱来,为姐妹们改善吃和住的条件吗?”杜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