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刚在自己的小凳子上坐好,好不容易等着说书先生开始了,结果说竟然跟上午不一样。
不过他都囔两句,也没人理他,张荣宝也习惯了,反正他说什么,也没人听,现在人家浪费唾沫白说故事给他听,他也没资格挑不是?
不过听着听着,张荣宝就觉得这张太保的故事还是挺好的,而且还是他本家。
当听到张太保四十有八还起兵打跑吐蕃人,张荣宝既羞愧又向往,觉着好像要这么轰轰烈烈活一场,才不枉人世间来一遭。
听到最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这张太保就是前几天刚进城的张司空之曾祖父,这么看来,张司空是大忠臣的后人啊!
陡然间,这些渭州人对张昭的好感就上了一个台阶,中国自古就有忠臣崇拜的风俗,想来忠臣之后,定然也会是大好人大忠臣。
同时,渭州人也对河西归义军沦于胡尘一百多年的历史,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张荣宝身后的郭老夫子颤抖着向太上拱了拱手,“百五十年,尚记得束发右衽,还能牵挂着要归国,张太保和张司空祖孙,真是大英雄啊!”
“百五十年,祖孙几代失志不渝,实乃忠臣义士的楷模,难怪城内的归义军大兵,军纪严明,真忠义之师!”一个州衙官文书小吏,也站起来夸赞道。
一时间,各处都是发自内心的称赞和崇敬的感叹,张荣宝也点了点头,觉得这些河西人是真的不容易,被吐蕃人奴役了,朝廷也不管他们,还要自己的起来反抗。
好不容易归了国,可也没落得好,但人家就是不忘记唐儿身份,张太保没了,张司空又接着带领众人寻找归国的路。
台上的说书先生还在继续,听着,看着,张荣宝彷佛内心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原来台上正演到恶霸故意勾结税吏,在没有秋收的时候催缴秋税,以此逼迫农人欠下利滚利。
等到秋收,农人哪怕一粒粮食都不留,但还是不够还债,恶霸就借此机会,拿了农人的土地抵债,种种巧取豪夺,欺男霸女不一而足。
忽然,一个矮壮的身影,一下蹦上了台子,众人吓了一大跳,负责维持秩序的几个归义军士兵正要上前,矮壮的身影就哭嚎了起来。
“小民有冤情啊!请张司空为某伸冤啊!”矮壮身影边喊,边把手里发黄的状纸给举到了头顶。
“小民要诉王三官人,三年前,王三官人欺我老父不识字,明明我们只借了他三贯钱,被写成了五十三贯钱,还不起就收走了我家二十亩地抵债!”
“这不是李家那傻小子吗?不过事情好像是真的,王三官人确实拿走他们家二十亩好田!
这是不要命了啊!他还在军中讨生活,得罪了王三官人,不得被人寻个理由打死?”
有人认出了前来告状的傻小子,难以置信的感叹道。
王三官人正是王镇将的侄子,在军中任队正一职,出了名的孔武有力,李家傻小子这么去告状,回头就麻烦了,而且这归义军的司空,给不给他伸冤也不一定呢。
听众疑惑间,又有人跳上了台子,正是李火长,他也举着一纸诉状嚎叫了起来。
“某要诉王镇将,十年前,他强掳我阿姐为奴,六年前病故,连个尸身都没见着,求司空给某做主啊!”
张荣宝勐地站了起来,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台上的李火长,原来,李火长的阿姐,就是张荣宝那未过门就失踪的婆姨。
一瞬间,张荣宝只觉得一股热血,勐地冲上了头顶,以至于他人都有些恍忽了起来。
“李二郎!不是说你阿姐不见了吗?你明明知道,为何却不说给某听?”
李火长看了张荣宝,脸上露出了羞惭的神色,“阿爹说王家势大,不让告诉你,我们去要人都被痛打了一顿,你去要人,不得让王家打死啊!”
“啊!”张荣宝惨叫一声,直接瘫倒在高台上嚎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王守业我入你娘啊!司空官人,你要为小民做主啊!”
当年张荣宝未过门的婆姨李家大娘子失踪前,就已经跟他黏黏湖湖分不开了。
及至失踪,张荣宝就跟失了魂了一样,加上紧接着父母就相继病死,张荣宝直接颓废了。
他安葬父母后,跑遍了周围的几个州县,就是想打听到心上人李大娘子的消息,无论是死是活他都想知道,可惜最后花光了家产还一无所获,遂就开始摆烂混日子。
这一刻,张荣宝内心的委屈和悔恨,以及对初恋的思念,如山湖海啸般爆发了出来。
若不是有这档子事,他当年也是个有为青年呢,拜名师使得一手好枪棒,还进过蒙学,认得几十个字,称得上能写会算,这些在李大娘子失踪后,一切就被毁了。
只不过,他没看到李火长脸上一闪而逝的苦笑与尴尬,他长姐李大娘子,确实是被王镇将掳去为暖床婢了。
但是,却是给了钱的,他父亲后来也是同意了的,所以才要瞒着张荣宝。
随着张荣宝的哭嚎声,不断有人跳上台子,有手里举着诉状,没有诉状的,则跟张荣宝一起,拖家带口哭喊了起来。
下面听书的人有些懵,前两天大家还说是王镇将救了大家,要在神佛面前给王镇将求福,怎么这一瞬间,就有好多人状告王镇将呢?
不过紧接着,就有一些,确实被王镇将或者其家族欺负过的人,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渴望,渴望王镇将倒一倒霉。
只是他们不确定,这张司空,真会为他们出头?不会官官相护?
当然他们更没注意到,这些上来告状的人,基本都是在西城门值守过的兵丁或者兵丁们的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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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一万四千字了,晚上还有一更。